教会之中人群攒动,兰奇牧师暂时封闭了教堂,今天不再开门‘迎客’,取而代之是一个个肃穆森严的骑士站守在教堂的四周。
有人悄悄的议论,认出来这是斯坦子爵的私人卫队。
而此时的教堂内部则是另外一番景象,乔治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巡守队人员,正手忙脚乱的前后奔波,手中各种药物、酒精和纱布运作起来。
山姆赤着上身躺在床上,铺底的灰步已经被沾染成了红色,战斗时刻紧绷的神经舒缓之后,这种疼痛反而更加清晰的传入脑海,酒精洒在伤口上的时候,饶是这样一位硬汉也疼的脸颊抽搐。
乔治看着山姆满目疮痍的胸膛以及触目惊心、深浅不一的伤口,不敢想象如果剑尖再深入一分的话想现在的山姆会怎样。
他将药物倒在伤口之上,而后开始用纱布缠合,然而这时候山姆突然抓住了他的右手,那双大手似乎在隐隐颤抖:“他们刚才说,文森——文森他重伤了?”
乔治脸上浮现出一种难过的表情,半晌,他才低声道:“文森他去世了。”
山姆手上的力量忽然加大了一分,握的乔治生疼。
“还有、还有艾德呢?他不是跟文森一起的么?”山姆紧接着焦急的问道。
谈到现在的这个话题,乔治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起来,他甚至都不敢去触及、想象这件事情。
“艾德失踪了,到现在仍然没有人见到他的身影。”乔治难过的挤出这样一句话。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安静之中,就连旁边一直跟加里奥还有兰奇陈述刚才凶险情况的阿尔此时也是识趣的停了下来。
然而加里奥实在看不过去这种颓丧的气息,上前拍了拍乔治的肩膀:“乔治,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试想一下面具先生既然能够去救下你们,他也就有可能去帮助艾德。”
“这次事件的原末我都听兰奇先生说过了——面具先生似乎十分在乎艾德的安危,甚至专门写信提醒过你们。不是吗?”
加里奥作为兰奇十分相信的朋友,早就被拉入‘团伙’,告知了他一些关于这次事件的具体情况。
加里奥的分析倒是也有道理,但却丝毫没有能打消乔治心中的阴云。
父亲去世之后,艾德就成了他这世上唯一的精神寄托和归宿,他实在不敢想象艾德如果真的出事的话,那他该怎么面对。
乔治叹了口气。
“光明在上,将小艾德送回我身边吧。”
纷涌杂乱的心绪以及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为无力的低语祈求。
此时的兰奇神情也是肃穆异常,他并没有像乔治那样祈求什么,将希望寄托在所谓的光明信仰之上。
如果说这个洛桑城中只有唯一一个不相信光明神迹的人,恐怕就是这个教会牧师了。
作为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的光明信仰以及教会的人,他更加清楚根本没有所谓的神迹,信仰不过是规范行为的一种稳定剂...而他不过是更上层的组织维稳世俗秩序的一个代理人。
他拖着那条被绷带包着的胳膊走出房间,在教堂空旷的大厅中久久伫立,左手下意识的摩挲着胸口的那个光明圣徽。
不知过了多久,乔治也从里屋的房间中走了出来,他神情颓丧的走到兰奇老头面前。
“山姆和阿尔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嗯。”兰奇点了点头,“乔治,我觉得你有必要休息一下,睡一觉放松一下精神。”
他能够看得出这小子此时的精神状况十分糟糕。
乔治摇了摇头:“还没有等到艾德的消息,我怎么能放心。”
“我已经发动各方朋友去寻找了。”兰奇如是说道,并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语,他无法保证艾德的安全。
事实上,现在整个教会的组织人员,包括他在内都处于危险之中。
古斯塔沃摊牌之后的刺杀虽说暂时被扼制了,但是没有人能够保证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兰奇所能做的就是——待在教堂之中,哪里也不要去。
因为在教堂之中的他,是无敌的。
乔治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忽似想起什么似的,回到了屋子中。
很快他又返回到兰奇身边,不过此时的手中多了些什么。
“这是面具先生的两瓣面具...似乎是在保护我们的过程中丢下的。”乔治将手中的面具递给兰奇,同时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和片刻的停滞。
兰奇接过那被劈成两半的面具,将其拼凑贴合在一起。
一张小丑的滑稽笑脸出现在两人眼前,红色的鼻头,翘的夸张的嘴角...
但是兰奇的目光久久驻留在这个小丑面具之上,眉头也是皱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某一刻,兰奇的眯眯眼忽然圆睁了起来——那是一种惊讶或者说震骇的表情,还夹带一点恍然大悟般的明了。
“原来是你...”兰奇低声喃喃自语。
“您说什么?”旁边的乔治没有听清楚。
兰奇摇了摇头:“没什么。”
乔治眼神古怪的看了兰奇一眼,而后有点犹豫的说道:“兰奇先生,见到这个诡异的面具,我、我——似乎有种莫名的感觉呐,是不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这张面具?”
“不,这是你的错觉。”兰奇迅速收起来两半面具,语气波澜不惊的说道,“要知道,这种面具可是很常见的,很受小朋友的欢迎,在一些晚会上经常出现。”
说到晚会这个词的时候,兰奇的眼睛似乎明亮了一分。
“是么。”乔治挠了挠脑袋。
“是的。”兰奇说完之后拍了拍乔治的肩膀,“乔治你去休息吧,里屋从左手边数第三个房间有一张床。还有要谨记我的警告,我们的活动范围只能局限在教堂之中,不能踏出一步,这样我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乔治仍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点了点头,转头朝着里屋走去。
但是这时候兰奇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从背后叫住了他:“乔治,我觉得不必担心艾德的安全了,他会安全回来的。”
“啊?”乔治不明白兰奇为什么会这么有信心,“您——为什么这么确定?”
兰奇嘴角微微一勾:“光明神迹恰巧给了我指示。”
他的眼角余光落在手中的两半面具之上。
其实之前他对艾德撒谎了,他并非一个普通人,他的记忆力格外出众,或者说变态。
所以即使是十年前,即使是一次嘈杂的宴会,超强的记忆也若抽丝剥茧般挑出一点点的相似与熟悉感觉,拼凑出最终的画面——一个爱笑的小男孩摘下面具朝着他吐了吐舌头,而那副面具与眼前的滑稽小丑笑脸一模一样。
那时候的杜克还是精神抖擞的绅士,他敲了一下那个小男孩的脑袋斥道:“艾德,不能对兰奇先生如此无礼。”
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碎成两半的小丑面具重合,兰奇嘴角翘起的弧度似乎更大了。
艾德,原来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