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衡致推开门走出去，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随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炼气三层，这是衡致从两天前开始突破得到的结果，四年间能有现在的修为，衡致算是十分满意了，而且这样的速度，在外仙门里还是名列前茅的。

当然，她的那位资质甩她一大截的小师弟，如今早已进了炼气八层，再差一层就能筑基了。

江务观不知道当初是受了什么刺激，这四年衡致几乎都没怎么见过他，时隐居也不常回，衡致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小师弟被天工阁的妙朱真人赏识，赐给他了一件中品灵宝，因为这事，妙朱真人的徒弟差点没和江务观打起来。

原因也很简单，江务观的长相实在太对妙朱真人的胃口，唇红齿白偏偏又是一副瘦弱病态，再加上江务观天生缺憾的右脚，活脱脱的病弱美男子，却又冰又冷脾气还很倔。妙朱真人的徒弟都一致认为是江务观勾引了自家师父，才会随随便便就把中品灵宝送人。

毕竟，妙朱真人连自己徒弟都舍不得给中品灵宝。

但这事，衡致作为江务观的师姐都被蒙在鼓里，最后妙朱真人的弟子们上门来讨说法，衡致才知道的。

她好说歹说才劝走了师兄们，师兄们被颜控师父影响得不轻，看衡致是个面若桃花的娇俏姑娘，才没怎么为难她就走了。

衡致于是给江务观传音让他回来一趟，雀生的话他不听，但师姐的话还是要听一些的，于是江务观回来给她看了那个中品灵宝。

“我本来就不打算要，你帮我送回去吧。”江务观说完，扔下灵宝就走了。

衡致一看那个灵宝，立刻就知道江务观是打死也不会用它的。

那灵宝是一把轮椅样式，做工精巧很显然是出自妙朱真人之手，而且还贴心地照顾到了江务观行动不便，但妙朱真人借此献花给她师弟算是踩到了地雷，江务观那性子，怎么可能会用这种凸显自己残缺的东西。

不过衡致想象了一下小师弟坐在轮椅上的样子，马上脑补出一副病弱偏执美人图，不由得深深感慨，为什么她当初没有拜入妙朱真人门下。

妙朱真人是宝华仙门的一位奇女子，爱好美男性格大大咧咧，简直与衡致不谋而合。

于是衡致真的跟雀生说了，只得到了师父无情的两字：“肤浅。”

衡致当即反驳道：“师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雀生紧接着把话题带得更偏：“不过皮囊，一颗焕颜丹下去长得再丑都能变好看。”

师父对此相当地不屑，在这方面上跟宝华仙门的老古董们不谋而合，他一向很不喜欢宝华弟子们争相比美的风气。

衡致觉得师父可能是有点不满，毕竟徒弟们都长得比他好看，他这个做师父当真人的脸上挂不住。

但雀生像是一眼看穿了衡致的想法，他又接着说：“衡致，不要过于相信一个人的容貌，有时候摆在你眼前的，未必是真实的。”

言语里带着点谆谆教导，但衡致听出了暗示的意思。

但衡致这几年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不仅敢阳奉阴违，还成天在雀生眼皮子底下转悠，态度也没了以前的恭敬怯懦，她去了天工阁几次，就和妙朱真人一拍而和，真人甚至还找过来想跟雀生抢徒弟。

反正抢一个也是抢，两个小徒弟都对她的胃口，干脆全抢了得了。

最后还是雀生黑着脸出了面，妙朱真人薛雯似乎很怕他，明明修为高出一大截，还是掌管天工阁的，但是却活生生地被雀生给吓了回去。

哼，抢他徒弟。

雀生解决完薛雯就回去收拾衡致了。

衡致于是得到了师父充满关爱的惩罚，照顾师父的起居，事无巨细，样样都要衡致亲力亲为，完全把她当成小丫鬟来使唤。

她明白了，敢情师父这是把之前的帐摞在一起一块算呢，说了不要打扰他，衡致还三天两头过去拜访一下，现在贴身照顾看你还敢不敢不听。

衡致叹了一口气，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回来。

熟门熟路地走过走了无数遍的小道，衡致绕过自己每日照顾着的花圃，走到师父的小楼前，登登登上了楼梯，门也不敲就一巴掌推开。

衡致的头刚一探进去，从床榻那边就飞过来一小块东西，崩地一下弹到她脑门上。

“又不敲门。”

衡致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一脚越过门槛，边往屋里走边抱怨道：“师父，反正你也知道我过来了，那我还敲门做什么。”

雀生的声音从层层叠叠的纱帐里传出来，蛟纱轻透，看得见他正好端端地躺在床榻上，身上搭着一层薄薄的锦被。

衡致毫不在意地凑上前，伸手解下纱帐，然后把纱帐撑开，一层一层地掀开之后，雀生的面容愈渐清晰，打开最后一层，师父正偏头过来，目光落在了衡致身上。

这样的距离放在凡间，肯定是有些亲密了，但衡致内心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最初还期盼着能看到一点点师父脖颈以下的皮肤，因为师父的皮肤是真的好，颜色也是恰到好处的润白，让衡致不得不羡慕。

但即便衡致只有这么一点没有其他任何意思的单纯想法，雀生也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他的袍子随时都是散乱的，但总遮得一点不漏。

一来二去的，衡致更是半点心思都不敢有了。

她任劳任怨地伺候师父下榻披了外衫，又去取了灵泉的新鲜泉水，捏诀用了御火术把水烧开。

御火术和御水术是修士入门的初级法术，能唤出少量的火焰和水，烧个水浇个花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如果要大规模的更加灵活地使用水火的话，则必须要对应属性的灵根，或是专门修习此类的法术了。衡致入门四年，修行四年，虽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能耐，但一点小法术还是使得相当顺手的。

雀生坐在桌子旁，看着茶壶里的水被烧开冒出白色的热气，突然问道：“衡致，你的木华心经修炼得怎么样了？”

衡致一惊，差点没把茶壶给掉地上。

木华心经是雀生给她修炼的心法，衡致是木灵根，这本心法是专门适合给木灵根的人修炼的，师父对她不薄，木华心经是中阶心法，是多少修士求也求不到的。

但衡致想学师父的观花。

她是雀生的徒弟，学师父的心法也是天经地义，但雀生并没有藏私的想法，只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的心法还是有很大的问题。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他也不至于修为还停留在元婴期，怎么也突破不了瓶颈，被弟子们背地里嘲讽是外仙门的废物真人，一群真人们中修为垫底的。

而且，这种不依靠自身灵根属性修炼，而是自创这种几乎算不上正道的心法，修习幻术编织幻境的，在修仙界也并不为人所推崇，甚至那些名门正派还有些瞧不上。

但雀生不仅是第一仙门的仙师，还在尚仙录榜上有名。

衡致扭捏了一阵，终于老实交代了：“师父，我前两日突破了炼气二层，但三层的那些法术，我都有些参透不了。”

“正好，你趁这机会去后山转转，帮我采株幽兰草回来，”雀生喝着新鲜泡好的茶，抬头看她一眼，“也给你的头脑清醒清醒。”

师父虽然平时十分好说话，但衡致一提到修炼，尤其是她又陷入瓶颈之时，师父就会格外暴躁，就好像遇到瓶颈的是他一样。

衡致于是灰溜溜地走了，带了必要的丹药物品，乘了只灵符纸鹤就往后山的方向飞去。

灵符纸鹤是没有飞行法宝和坐骑的弟子们常用的，也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纸折叠而成的仙鹤有一人高，还栩栩如生，消耗的灵力少飞得又稳又远，只是又怕水又怕火，一场雨下来就直接报废。

但灵符纸鹤这么不禁用，却因为是上面派发下来的，每个弟子每月都有固定的份额，一月五张，衡致身为真传弟子便会多给两张，用完就不能再申请讨要了。

师父要她去后山采幽兰草，一方面也是有想让她进去锻炼下自身心法的意思，毕竟木灵根亲近自然，宝华仙门的后山奇珍异草遍地，灵气丰沛充足，走到里面就是修炼。

衡致出门前又特意去问了下师父会不会下雨，后山那地方天气变幻莫测，经常有弟子灵符纸鹤被沾水报废了困在里面的，虽说没有什么危险，但走路的话还是要走两三日左右才能走得出来。

雀生嫌她啰嗦，随口说了句不会就把她打发走了，衡致对师父漫不经心地态度感到怀疑，于是又把之前存下来的灵符纸鹤揣在怀里，一共揣了六张在身上，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刚走出时隐居，迎面就碰上了师姐戴荣双。

戴荣双与她十分交好，平时也常常带着衡致四处溜达，见她一身行头穿戴整齐，于是就好奇地问她要去哪里。

衡致苦着脸说：“师父要我去后山采幽兰草。”

戴荣双一听，诧异地挑了挑眉：“真是巧，我师父刚刚叫余眠也去了后山，现在她应该还没走，不如我们一块去？”

衡致答应下来，三人一起去总比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