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在后世，这大概只是一个颇具有玄学色彩的词汇。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往往是用在人们对失败者的调侃之时。

或者，是在漫画电影等文学作品中，对那些最终反派悲剧命运的最终评价。

毕竟那些反派明明是这么努力，为了达成心中的伟大梦想，往往要努力耕耘数十年乃至百年。殚精竭虑，费尽心机！

但是到最后的最后，却往往会输给一个整日里什么都不做，只知道游手好闲，四处把妹的主角将计划破坏殆尽，含恨而终。

面对这样的命运，大概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称一句“天意”。

然而，如果是放到这个公元五世纪末的不列颠，放到这个已经形成了“君权神授”之概念的欧洲大陆的话——

那么，这所谓的“天命”，可就绝不仅仅只是一句调侃了。

“王的地位是神圣，且绝对不可侵犯的，他的权力与荣耀来源于神，是秉承着神灵的意志，来到大地进行教化与布施的牧羊人！”

这是圣堂教会为了博得罗马帝国统治者的欢欣，而对《福音书》做出的全新解读。

而也正是从那时开始，罗马帝国统治者和圣堂教会之间，才开始了真正意义的合作。

“统治者假借神的名义，获得了绝对的权威；而那些信徒们则是借助统治者的庇护，在欧洲大陆广泛传播着他们的信仰，将神的光辉传播每一寸能够被阳光照耀到的角落。”

圣堂教会的崛起，由此开始。

而现在，再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发展之后，君权神授的概念，早已经是深入人心！

而这，也正是中世纪那些国王在与敌军交战时，明明兵败被俘，却还能在缴纳赎金之后被重新放回来，继续做一国之主的最主要原因。

大家都是主的牧羊人，死了之后是要一起天堂的，相互之间当然要留点面子，免得到了帝那里，不好说话。

这，还仅仅只是那些王室出身的，普通统治者们的想法。

而对于正统骑士出身，接受的是最正宗的神学教育的阿尔托莉雅来说。这一理念，更是根深蒂固到了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地步！

“我是天选出的代言人，我的身背负着天对我的期望！”

“我发誓遵守一切骑士该有的道德和礼仪，绝对不会让主的光辉有任何的蒙羞！”

大概，就连梅林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制造出来的那把可以批量生产的圣剑，竟然会对阿尔托莉雅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而在想通这一环节之后，安修也只能用这样的一句话，来形容梅林的这种脑瘫行为：

“梅林，不懂王心。”

是的，梅林从来都不懂阿尔托莉雅！

哪怕阿尔托莉雅是被他从小看起来的，哪怕就连阿尔托莉雅命运都是他一手撰写好的剧本！

但是，身怀一半梦魇血脉，能够观测到未来的梅林，终究还是无法理解，什么叫做真正的人类！

面对命运，他实在是客观了。

以至于，如此客观的他，习惯性地将一切人和事物，当成了推动命运向前发展的棋子。

当然了，如果是站在人类史，乃至星球史的角度去看的话，这种想法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

星球内部的那两个小萝莉不仅不会怪他，没准还会感念他推进历史发展的功劳，封他个冠位当当。

但是，如果是将这种“绝对的客观”局限在个人，局限在眼前这个被称为王，但实际却不过只是一个故作坚强的少女的身的话——

那么，这个世界，可就没有比这更加残的事情了！

因为这把断掉的圣剑，不仅仅只意味着阿尔托莉雅在这场战斗中的败北。

这更意味着她自我信念的摧毁！

而对于一个战士，一个还背负着重大使命的王者来说，这样的失败，简直比要了她的性命还要更加的可怕！

“莉雅——”

看着那跪倒在地，神情呆滞，一动不动的阿尔托莉雅，在远处观看完整个过程的凯直接急了！

与阿尔托莉雅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他，对这个义妹的性格当然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要强，好胜，刻板，偏执！

哪怕是在日常的训练中，他都从来没有见过阿尔托莉雅呈现出这种疲软模样。

可是，现在。

看着那瘫倒在地，浑身下没有任何一丝战斗想法的阿尔托莉雅。此时此刻的凯却是突然产生了一种带着阿尔托莉雅，撂挑子不干的想法！

“什么狗屁的天选之王！”

“估计又是那个老骗子骗人的话而已！”

“莉雅，咱不干了！咱这就回家去！”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匹马么？等回去了，我就说服父亲大人，也送你一匹马做礼物！”

“还有剑……一把破剑而已，谁稀罕啊！”

“我发誓，我一定能给你找到一把更好的！”

穿过树林，以的速度奔跑到阿尔托莉雅身边的凯，拿出了他这一辈子全部的正经。

然而，阿尔托莉雅却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她仅仅只是跪在地，呆呆地看着那把已经断掉的圣剑，双目空洞，就像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灵魂的木头人。

这大概就是信念被击溃的后果。

而且，相比起原本历史的那次石中剑断裂。这一次，这把天选之剑断裂对阿尔托莉雅造成的打击，却是要更加巨大。

毕竟，历史的那次断裂，其实是因为阿尔托莉雅自己违背了骑士的誓言。

这是错，但绝非什么大错。只要完成忏悔，就可以放下过往，砥砺前行。

在这方面，圣堂教会还是相当宽容的。

毕竟，帝是会原谅年轻人犯下的错误的！

更何况，那个时候的阿尔托莉雅，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王者，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与班底。

在那种情况下，那样的打击虽然严重，但是却并不致命。

可是，现在。

本来就是一穷二白的阿尔托莉雅，又失去了这把代表着她为王资质的圣剑。

那她还剩下了什么？

她真的是王么？

这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强烈暗示，让她的精神折磨的几欲分裂。

对此，站在阿尔托莉雅面前的摩根，一度想笑。

但是又一点都笑不出来。

说来奇怪，此时此刻，当摩根看到阿尔托莉雅的狼狈模样后，竟然生出了些许的恻隐之心。

是因为那可笑的血缘关系的缘故么？

想到这，摩根抬起头，望向那湛蓝色的天空，

“父王啊……”

她放肆地笑着，仿佛是在嘲笑着什么东西一样。

然后，在下一瞬间。

当笑够了的摩根再度把头低下来的时候——

“——啪！”

一个清脆而又响亮的巴掌，在阿尔托莉雅那张俏丽的面容，轰然炸响。

而呈现在阿尔托莉雅面前的，则是一张愤怒到近乎于扭曲的脸庞。

“站起来！”

“我可绝对不会承认，我的王位……是被你这样的废物抢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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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女人之间的战斗，还是应该扇巴掌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