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音直到晚上才又醒过来，见他醒过来，秦佩芝呼了一口气，“感觉怎么样。”

封景音的眼睛又恢复一蓝一银的模样，见过属于尉迟银泠那高高在上的漠然，秦佩芝是真的更喜欢看到封景音温顺乖巧的模样。

“嗯。”封景音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宿醉的后遗症。

好容易缓过来，少年眨着眼看着秦佩芝：“你，还认识黑色眼睛的人吗？”

秦佩芝：“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封景音摁着太阳穴：“我碰到一个人，他自称是我的祖宗，然后他留了一大堆灵技在我脑袋里，让我帮他找一个人，一个人的后人。”

秦佩芝的心脏回归原位，“黑色眼睛虽然少见，但也有个几千人吧。”

“是和你一样的纯黑。”封景音答。

秦佩芝再度被他噎住了，奈何封景音一副头痛后遗症，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她也实在不好问你是不是故意噎我。

秦佩芝一点也不想和尉迟银泠有什么瓜葛，且不提那家伙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光他二话不说就要摸她脖子这个举动秦佩芝还是记得的。

封景音又揉了一会儿太阳穴，他忽然停下，看着自己的手心。

尚未完全回升的温度忽然又跌入零点，一颗雪球在封景音手上旋转成型，他的右眼再度变成雪色。

“封景音！”秦佩芝抓住他的手臂，两个人仿佛触电一样都是一颤，雪球消失，封景音愣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僵得不能在僵，耳廓也染上红色。

“抱歉。”秦佩芝松开手，她觉得她得了银眸PTSD，罪魁祸首就是蹲在暗处默默看她的尉迟景音和二话不说抹人脖子的尉迟银泠。

她默默往后挪了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封景音单独相处时她就像个欺负良家妇男的恶霸一样，这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封景音摇摇头，手指挠了挠脸颊。

他不会开启话题，大概就是秦佩芝不说话他能一直沉默的程度。

秦佩芝有些无奈，她抓抓头发，将发尾用手指梳顺：“岚刚刚自己跑掉了。”

“嗯，无妨的，它对这里很熟。”

“哦。”秦佩芝应了声，话题再度终结。

又是一番沉默，这次倒是封景音先开口了：“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去西边找……”妹字的音在秦佩芝嘴边打了个转，她告诉了尉迟银泠她的真名，没道理再继续欺骗封景音。

“那个，我的名字其实是秦佩芝。”手指下意识在地上画了个圈，秦佩芝低垂眉眼，不看封景音的神色。

面容干净的少年只是一愣，他没有问，而是安静地等着秦佩芝的后文。

“哈，你真的是……”秦佩芝差点压不住心底的厌恶。

为什么会那么天真？为什么对别人毫无保留的付出与信任，甚至连命也可以不要？为了一个连同外人害你的封瑶也这样，对我也是这样。

封景音在尉迟银泠起了杀意的时候捅的那一刀不光震惊了尉迟银泠，也震惊了秦佩芝。

她咬着下唇，黑色的眼眸中黑暗的仿佛能涌出污泥。

讨厌这种天真的人，或者说讨厌欺骗他的自己，可是什么才是真实？

“会，咬破的。”封景音抬手，却是不敢触碰秦佩芝，保持着正常社交距离。

秦佩芝松口，喉头发涩，发不出声音。

统子这会儿也安静如鸡，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秦佩芝。”封景音重复了一遍刚刚秦佩芝说的名字，在地上划了划，秦佩芝跟着写了正确的写法。

“你可以学着自私一点。”秦佩芝说，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封景音抹掉写错的字，重复了一遍正确的写法：“我记住了，秦佩芝。”

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五指下意识握拳，手指忍不住相互摩挲，手心泛着酸痒。明明是自己说出口的话，却又忍不住想要埋怨封景音的坦然接受。

少年忽然抬头，看着她，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封景音笑起来是好看的，比昙花还好看，就像是爬上千尺冰原，四肢都麻木冰冷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温暖。

就像在病床卧病已久，忽然迎接死亡的那一瞬，坦然轻松，得到自由。

“只有秦佩芝。”

“嗯？”看别人笑脸就看啥了的秦佩芝大脑当机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又转了起来。

“只有秦佩芝。”封景音又重复了一遍，他的手指落在秦佩芝眉心，缓慢而又郑重，“尉迟将永远庇护你。”

简单而又郑重，直白地将自己所有的心思放在面前。

秦佩芝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取而代之的是系统在她脑子里炸成了一朵烟花。

系统：“阿崽终于有男朋友了吗？啊啊啊啊，怎么这么突然，啊啊啊啊，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啊啊啊！”

秦佩芝：“不是！”她下意识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忙捂上嘴看着封景音。

封景音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个大球，只留一双异色的眼睛盯着秦佩芝。

这是什么犯规操作，等一下，拿调戏小白花剧本的人不是她吗？

“我脑袋有点乱。”秦佩芝躲开那双眼睛，总有一种自己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的感觉。

封景音懂事地点头。

秦佩芝抽了抽嘴角：“你是什么意思？”

封景音浅笑，“我一直活在谎言里，自己编织的梦里，我想着我有爱我的舅舅，有跟我不对付却只是嘴硬的表妹，有嫉恨舅舅，厌恶我的仇人，但是实际上这都不是真的。”

他很认真，那个陶埙被他取了出来，依旧是完好的模样。

“我一直知道封泾中看我的目光里带着贪婪，我也知道封瑶对我只有仇恨。”

“我只是不想醒过来，能在多骗自己一天是一天。”

秦佩芝哑了，懵逼的人换成了她。

封景音嘴角的笑容更加温柔：“我早就放弃了，甚至觉得在梦里死去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直到遇到你。”

“季春声、季夏梦、秦佩芝。”

他清晰地吐出三个名字，秦佩芝打了个寒颤，“你早就知道？”

“岚知道，岚可以分辨的出来。”

秦佩芝：“……”所以她的伪装是摆在一只小畜生身上了，是吗？

封景音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你不要恼火。”

“我只是很好奇，你又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秦佩芝：“……”

封景音慢慢地将手落到她的手上，“西域尉迟一直是八家里面最聪明的。”

秦佩芝：“……”

封景音：“我的前半生为了谎言而活，后半生只为秦佩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