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本就是是种艺术。

类比之，若是艺术把握的尺度不好，很容易将之变成一种残次的艺术品。

朱由校不能保证他手下的艺术品价值连城，正如他平日里雕刻的那些木工一样，可得世人的欣赏。

但他会尽全力去做一些修整和尝试。

权利重大，乃至于可能威胁到天子权威的党人，还有于后宫中野心勃勃，为朝臣担心成为“垂帘听政者”的妃嫔。

这两派的地位不同，所处的位置同样不同，但最终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更广更大的权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朱由校很清晰他的目的，想要迎回主动权，尽快的成为紫禁城之主，大明之主。

依照现在的能力和位置，他能做的是看两者相争，最后做那收获的渔翁。

而想要达成这样的目的，最主要的便是平衡。

当一方势弱的时候，给予扶持。当一方势强的时候，借力打力。并借着两者的大势之姿态，达成自己的目的。

正要发生的“移宫案”，正是朱由校自我划定的一次“表演”机会。

很明显，在朝臣的滔天讨伐中，西李属于绝对势弱的一方。

他决定帮助西李，阻止“移宫案”的发生。

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也和朱由校为自己定下的第一目标息息相关……

“皇宫本就是个烂摊子，未来，我要在这里办公，生活。

我需要的是专属于我，忠心于我的私人领地，绝不是各个势力交锋、耳目遍地的杂乱之所。

我可不想重蹈未来覆辙，落水以至于身亡。

但若单凭我一人的努力，想要以稳妥的方式肃清皇宫，所需时日过长，我等不起！大明更等不起！”

这也是近两日来，朱由校将自身带入到了梦中王惑的视野，不断的预设各种方案，并推理出来的最优方案。

用他梦中所见的方式，可以将之称之为“企业策划”。

他朱由校正是大明集团的继承人，朝臣如同一个个股东。

股东的权利过大时，自要小心的防备着。

西李在大明集团内，也算是股东，只是最底层的股东。

磨刀不如用磨好光亮的现成之刀。

作为准董事长的朱由校，决定赋予西李一定的权利，以帮助他清理大明集团内部的后宫部门。

权利本就是一枚毒苹果，他朱由校敢给，就看西李敢不敢吞下了。

若是西李真这么决定了，那自然要脱离勾搭上的郑贵妃，必须彻底的倒向他朱由校。

不为别的在，只因他朱由校是大明朝即将走马上任的皇帝。

……

却说在朱由校出现，并与前来的重臣们解释缘由，且感谢众臣后，绝大部分臣子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见首辅方从哲率先告退，剩余者渐渐效仿。

来时人声嘈杂，但很快，西暖阁的人影屈指可数。

魏进忠寻得机会，加上王安的示意下，自是贴身守护着朱由校。

另一边的屋檐之下，西李和亲随太监李进忠安静站立的，她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可见还没从刚才群臣强闯乾清宫的举动中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后，西李望向正云淡风云的看着她的朱由校，喃喃道：“哥儿真是长大了，也变了，有了自己的主见。”

说完此话，西李不经意的扫了眼同样站在朱由校一侧，垂首等候的老太监王安。要说在这宫廷之中，她最为忌惮的除了郑贵妃外，最主要的便是这位深得先帝信任的司礼监大太监。

甚至于到了现在，西李都有些怀疑王安是不是买通了她自以为最为信任的宫人，向朱由校传了话。

至少在西李对朱由校的认识中，年少的皇长子一直是个唯唯诺诺、缺乏主见的人。可方才所见的气魄，又有些不像……

朱由校尚未回话，那处于旁侧的王安，先向朱由校一礼，然后望向西李，似乎知道了西李心中的想法，略带伤感道：“诚如李选侍所言，皇长子确实是长大了！可惜先皇看不到了！

奴婢王安服侍过万历皇帝，服侍过先帝，今日又到了皇长子。

奴婢之忠心，日月可鉴！

只要是皇长子让奴婢做的，奴婢定会义无反顾。

无论是这紫禁城，还是这大明天下，终究是皇长子殿下的，任何人都不能违背殿下的意志！”

王安的这番表态，不单单让西李有些意外，也让朱由校有些意外。

这是王安对他朱由校的第一次示好！

“大伴果然是大明忠贞之辈！朱由校何德何能！”朱由校叹道，并虚扶起了王安。

知晓皇长子朱由校与西李定还有话说，王安很识趣的退下，一起离开的还有魏进忠，以及得到了西李命令的李进忠和其余宫人。

空旷的西暖阁内，短时间里只剩下了朱由校和西李。

“姨娘，你可知晓方阁老他们今日缘何而来？”朱由校入了屋，拿起了两个茶杯，分别倒了水后，坐在一侧，看着中间漂浮的茶叶道。

“殿下以为呢？”西李轻笑道。

要是平日里，西李或会收敛一下表情，“循循善诱”之，不至于现在这样的直面。但在现在，西李却提不起那样的精神，在没有了解到朱由校的真实目的前，竟也绕起了圈子。

“孤也就不绕圈子了，孤，还有今次前来的满朝文武都知道，姨娘缘何让人为孤‘医治’数日，姨娘不过是为了宫里的权利而已，当然还有父皇在世时，许诺的贵妃之位。

现在，父皇去了，姨娘的期盼自然落空。

可于今日，姨娘也看到了，满朝文武的态度。他们忌惮的是姨娘，防备的是姨娘，甚至想要将姨娘移出乾清宫。

抛开这些不算，只谈眼前的事实，姨娘也当明白，未来谁才能给你想要的后宫位置。

不是别人，正是孤！”

朱由校的语速越来越慢，竟给了西李一种强大的压力感。

西李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曾经的那个熟悉的少年，这一刻，竟有种面对先帝朱常洛的感觉。

接着，西李脱口而出道：“哥儿，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