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小小印章,精致的宛如放在案边的文房清供,在空中下坠,声势却如泰山压顶。
曾有道君太极印,由那位道祖亲手刻成。此印召五方之鬼,印风风停,印雨雨停,印星星落,印月月缺,印地地裂,印草木则化为灰,印飞鸟则坠地,印虎虫则死伏。
贺青手中的印章,自然不是作为道教圣物的道君太极印,而是后人所制的一枚仿印。因此印文才篆刻极小,故意与真品有所区别,以防受到那位道祖无意之中的大道压制。
哪怕是仿品,也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然道意,驿站两侧的凡夫俗子,仅仅只是看一眼就按耐不住纳头便拜的冲动。
身着紫袍的木讷女子却是直直盯住那尊印章,即使双目刺痛流泪,一身战意却是不降反升。
求什么天恩浩荡?
怕什么天威难测?
与修士讲求天地并生,追寻那天和地不同。我辈武人,就是要任由那地崩山摧,依然金身不坏,壮士不死!
印章坠下,拳意升起。
千万拳仿佛一场从地面落向天空的滂沱大雨,减缓了那枚道君太极仿印下坠速度。只是那枚印章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落下,女子武人额头逐渐冒出细密汗珠。
就在那枚仿印即将砸落头顶时,紫袍女子感觉自己衣领被向后一扯,身体从那枚印章正下方躲开。
只是那枚印章一击不成,不依不饶随即转变方向,再次砸下。
随后五把剑结成剑阵,死死抵住那枚道君太极印。
青衣剑客青衫上留有一道巨大剑痕,一只手拎着紫袍少女衣领,另一只手随手一抓,将那印章虚握在手心中。
剑客五指指尖分别对应回到身旁的五把本命剑剑尖,如同一只牢笼,压胜那枚极其不安分的印章。灵气与灵气在空气中对撞,噼啪作响。
“回来。”贺清面无表情说道,那枚印章顿时流光溢彩更甚,强行破开剑气牢笼,回到贺青身边。
只是在破局过程中,印章不可避免的被其中一道剑气削去一角,因此印文的“天”字被磨淡了几分。作为一件法宝,这一点瑕疵便足矣让其直接降下一个品阶。
这种时候寻常修士肯定心痛不已,赶紧将其放回温养,希冀是否能弥补一二。但贺青并未收回印章,让那枚受创不轻的法宝仍然在周身滴溜溜旋转,随时准备再次砸下。
“姑娘这是何必?虽然是我们冒失了,但是姑娘不会看不出来,我们并没有恶意。”这个大胆举动显然也出乎青衣人意料,用来困住那枚印章的左手手掌焦黑一片,平添几分狼狈,青衣人不经摇头苦笑。
“不知道这位前辈,是出于何故,放着好好的剑仙不当,却学起了那山贼做的勾当?”薛天成此刻已经牵马走回贺青身边,啧啧到:“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至少应该提前将这句话讲了,看来你还是刚入行的雏儿。”
薛天成双手仍然鲜血淋漓,两截白色衣袖都被剑气炸烂,收回鞘中的入海渎剑身也崩裂了一角。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法宝,也并非本命物,但薛天成对这把从老人那里拿到的第一把剑还是极其珍视。
但是就算嘴上不停讲着挖苦的话,少年心中却没有多少不悦。与这位和自己境界相近,剑道相反的山上剑客过上几招后,薛天成已经确定此人并没有杀意,而且自己也从这场问剑中悟出了一些,对往后修行大有裨益。
“我叫顾秦准,是一名五重天剑修。因为之前听说出了一位年轻的同境剑修,一时忍不住,就贸然赶来问剑一场,这件事的确有不妥之处……”
“顾前辈不厚道啊,何止是不妥,这是大大的不合适嘛。”薛天成伸出流血不停的双手晃了晃,“仗着道高一筹欺负人,你看看把我打的,到现在血都止不住。”
“……这里有一葫甘露丹,用来给薛宗主养伤吧。”
“前辈客气了哈,客气了。”一边说着,薛天成一边麻利的把丹药收起,完全看不出双手受伤的样子。
同时,散发着惊人威压的那方印章,也终于被贺清收入袖中。
顾秦淮的五把本命飞剑,也依次归回窍穴。女子武人扯了扯嘴角,不再刻意压制体内混乱的气机,嘴角微微渗出鲜血,踉跄了几下,盘腿坐在地上调整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