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驰呆呆地看着拼命在水中扑腾着的富家子弟,那些昂贵的青衫被湖水浸湿,一时间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
“在一旁看着干嘛?还不快把我们拉上来!”在水中一人对张驰怒吼道。
少年下意识的就准备过去,却被一只手用力按住,回头一看,是那个把所有人都扔下湖的白衣公子。
“别去。”薛天成对江驰笑了笑,同为市井出身,薛天成对少年有一丝天然好感。
“蠢货!还不快点!”水中传来第二声怒吼。
江驰不敢与薛天成对视,一脸黯然地准备走过去。只是下一刻,发现自己双脚被钉在地上一样无法挪动丝毫。
“听我的,别去。”薛天成毫不在意的望着水中那些人,回头对江驰说道:“看,这才算所谓美景。”
靠近湖心州,因此湖水并不深。被扔下湖的那些人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发现双脚能踩到湖底,也逐渐取回了平常的样子。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张旬之从湖水中站起,眼神阴鸷,死死盯着薜天成。“少侠好手段,张某记住了。”
薛天成这才装作后知后觉的样子,重重一拍脑门:“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手滑了。张兄没有伤到哪吧?”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还是先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张旬之冷冷一笑,现在再来后悔?晚了!
“没事就好。”薜天成笑眯眯的走过去:“既然我教了你们什么才叫所谓美景,诸位是不是该给我道声谢呢?”
张旬之眉毛跳了一跳。道谢?听到这些话,张旬之甚至想立刻给此人一点颜色看看,但想到那人刚刚的身手,恐怕练过一些功夫,哪怕以多欺少也未必会赢。
“怎么回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薛天成回头望去,看到一位中年儒生正从廊桥上快步走来。
那位书院讲师走到湖心州上,看到眼前一幕,皱了皱眉头,用探寻的眼光向张旬之望去。
张旬之此时已经上岸,只不过青衫衣摆处不断向下滴水,身上还挂了几条水草,显得狼狈不堪。那位讲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一条随身携带的绸巾,张旬之接过之后擦了擦脸,随手抛还给讲师,两人都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只是江弛向旁边那位小姐搭话时有些冒昧,惹得那位公子不快,便把我们都教训了一顿。”张旬之擦干脸上的湖水,又重新带上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对着讲师笑着解释道。
看到眼前景象,讲师其实就已经猜出了大概,听完之后,心中更是一片明了。
瞥了一眼薛天成,男子在心中飞快地权衡了一番利弊。自己本就属于张氏官场派阀,只要张旬之在国子学结束课业,自己便也能水到渠成的升官至四品。但是那身份还不明朗的四人也不能随意招惹,出了国子学院大门,张家自然会和他们背后靠山掰掰手腕。因此讲师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江驰身上。
“身为儒生,不潜心读书,日日想着游玩,更是见色心喜,忘忽本心!甚至祸延同窗,没有任何惭愧之心!”男子手指江驰,痛心疾首道。最后喟然长叹一声:“我丹阳学院怎能有你这种害群之马?”
言下之意,便是要将江驰赶出书院来平息此事,想到自己父亲辛苦存钱数年,只是希望自已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一心求学的少年脸上顿时浮现出绝望之色。
“这位先生,如此偏信一方之言,混淆是非,有所不妥吧?”薛天成在一旁开口道。
“这是我们学院分内之事,外人不要多言。我们丹阳学院是立德立言立功的地方,如果诸位并非为求学而来,还请速速离去!”男人一身正气傲然道。
“你敢在圣人面前发誓,处理此事过程中,你没有一丝私心?”薛天成手指那三座人像。
“那是自然!”
“江驰,你觉得这样的丹阳国子学院,当得起一国文脉吗?”薛天成不再理会那个讲师,回头望向陋巷出身的少年。
一向谨慎胆小的江驰,暮然间仿佛多了几分胆气。少年眼神坚毅,沉声道:“当不起!!”
话音未落,整个湖面顿生波澜,如同镜子被摔碎,湖水波浪连接涌起,放养在湖中的锦鲤疯狂逃窜,湖中荷花被水流悉数打落。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湖面水位缓缓下降,直至干涸。
最后只留下潮湿的湖底有一道狰狞缺口,流水从缺口中渗入地下。在一片残荷之中,有数百条锦鲤徒劳的扭动身躯。
而在那几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缕无形剑气游走到学院正门口。那个已有百年历史的“丹阳国子学”五字牌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居中一斩为二,掉落在地上,金漆因碰撞而剥落,有些胆大的路人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拥而上捡拾地上的金屑,于是那两块被誉为文脉正统的牌匾,就被无数布衣踩在脚下。
薛天成握住腰边未出鞘长剑的手缓缓松开。
两剑已出。
剑斩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