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成正饶有兴致的准备听少年说出他的故事,老人却毫不怜惜地从中打断:“你妹妹是不是身患隐疾,必须用某些及其昂贵的仙家药方才能吊命?”
看着老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聂修远悚然一惊,脑中仿佛闪过什么,很快却又猛然摇头,仿佛想要将那个想法甩出脑中,低声嘶哑道:“不会的。”
“你别不信。”老人叹了一口气:“这是六指的一贯做法,你既然有重瞳,而且更是“石烂”这种万里挑一天赋,六指如何会放过你?”
少年一身汗水淋漓,如同从水里刚刚捞起来一样,头顶还在冒着蒸汽,衣服上的汗水已经被剑气牢笼的寒意凝结,玲珑的冰花一朵一朵渐次开放。
半晌,少年才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一段话:“不可能……我妹妹在我进入六指前一年就已经得病了,我四处寻医问药都说无法可解,不是他们做的手脚。”
老人怜悯的看着一脸乞求之色的少年,摇了摇头:“草灰蛇线,伏脉千里。你既然是刺客,就应该知道,在完成一件任务之前,一年的潜伏期实在算不得长。你妹妹现在是否四肢无力难以行动,只能长卧在床,日夜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这并非什么疾病,而是一种六指传承百年的秘毒,只有用大量纯粹的天地灵气才可化解一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凡夫俗子自然不会认得。”
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聂修远已经全部想通,自己从一开始就身在局中,甚至不知道这个局是何时开设,或许从自己家道中落父母惨死,都有六指在背后推波助澜,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死心塌地的成为六指的刺客。
“啊啊啊……”少年面目狰狞,眼中布满血丝,哀嚎着疯狂拿握拳的双手和头颅撞向地面,不多时就满头满脸的鲜血。
一直以来以为自己作为刺客才得以帮自己最后的血亲延续生命,直到现在才弄清,自己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才是害自己家破人亡,让原本天性活泼的妹妹病卧在床的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这双眼睛……如果没有……”聂修远把头磕在已经被血染红的地上喃喃道,随着少年弓起的背脊起伏,声音越来越大,从呜咽变成咆哮:“想要的话拿走就是,为什么要夺走我的父母?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妹妹?为什么连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都不给我留下?!”
“为!什!么!”少年猛然抬起头,仰天长啸,几乎要把牙齿咬碎,是两只眼睛中各有一行血泪滑下,面目如同恶鬼。
几乎要呕出血一样的声音惊飞了林子里的鸟兽,在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远去后,回应少年的,只有无边的静谧和沉默。
薛天成悄然把剑气牢笼撤掉,黯然无语,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个少年刺客有一次天然的亲近,或许是因为两人少年经历相似,只是薛天成有幸在老人帮助下手刃仇敌,而聂修远甚至被仇人利用数年而一无所知。
如果转换角度,让薛天成在聂修远的位置上,在得知真相的现在,一定会立刻崩溃。
“小子,先别急着寻死,没了的东西就是没了,这个时候多想想自己还剩下什么,死了的人活不过来,但是你妹妹还有救。”老人的声音依旧无悲无喜:“如果你不准备管你妹妹,只想一头冲回六指报仇,最后被砍成一堆稀碎肉酱的话,就当我没说。”
聂修远呆呆的转头看向老人,嘶哑开口,声音小心翼翼,就像干渴的旅人在沙漠中发现一摊清水,不敢去触碰,唯恐是自己的幻觉,颤抖问:“我的妹妹还有救?”
“那是自然,一点配合农家手段制成的小毒而已,也只有六指当个宝贝,抱残守缺了几百年,让老夫出手,一年之内就能清除她体内余毒,不留任何后患。”
听到老人有些倨傲的话,少年灰暗的瞳孔中才缓缓重新焕发了一丝光彩,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眼角喷薄而出,冲刷掉脸上干涸的血痕,重重向老人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