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成自然也听到了，不过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走到桌子边俯下身来，仔细的看了看纸上复杂的几何图案和数字记录，顿时心中了然。

“先生是在用割圆法以多边形的面积近似求圆？”

“哦？”寿章老人耷拉的眼皮下闪过一道精光：“仙师莫非对算学也有涉猎？”

“略知一二而已。”薛天成笑道，的确是实话，所谓割圆术，就是在圆内或圆外做相切的正多边形，边数越多多边形和园的面积就越接近，当边数足够多的时候，就可以等价求出圆面积的近似值，薛天成虽然从书本上知道有这种算法，但也并未实际操作过。

事实上，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薛天成最感谢的还是前世那些或有意或无意，或主动或被动学到的那些各种知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句话，也是薛天成来到这边后才切身体会理解。或许上辈子人人都知晓的一个公式，随口能背出的一串数字，在这里就是无数人孜孜以求反复钻研的一门艰涩学问。

比如说现在，薛天成微微一笑，已经想好了如何把这个老人一步步骗回自家宗门。

“薛先生过谦了，这可是老夫花了不少功夫才琢磨出来的思路方法，没想到被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其实我这个除了算学之外一无是处的老爷子能被如此看得起，让老夫心中甚是欣慰，只是恐怕前去讲学一事，还得请你另找高明了。”

薛天成置可否，看起来被纸上的几何图形引了注意力，好奇道：“寿章先生已经算出最终答案了？”

老人摇摇头：“毕竟只是近似值，一直没能得到准确的结果，不过现在已经精确到了第七微数，如果能不断精确下去，应该就能得到答案了。”

薛天成在心中数了数，暗自窃喜，还好，毕竟自己圆周率也只背到七位，如果数字再精确一点，后面的计划就没法实施。

薛天成不动声色的假装诧异道：“噢？难道说是寿章刚刚算出来的？”

“不错，你们还真是来的是时候，我们可是整整推算了好几个时辰，刚刚一结束，你们就过来了。”说到在自己擅长的学科中完成的成果，老人脸上也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薛天成却没有答话，只是全神贯注盯着那幅密密麻麻绘制着几何图形的纸张，眉头微微皱起，左手下意识的有节奏的敲动桌面。

老人看了薛天成一眼就笑了，知道薛天成是在按照纸上的方法计算圆周率，计算的时候敲桌子这个小动作，钦天监里不少人都有。

过了半柱香时间，薛天成才松开眉头，伸手揉了揉眉心：“不算太难，就是过程有些复杂，不过我已经算出七位微数的近似值了。”

老人哑然失笑，半柱香时间心算出结果？只有计算过一遍的人才知道这不可能做到，光是多边形的边数就达到可怕的上千条，要计算出其面积几乎痴人说梦。

“怎么可能，少骗人了！”旁边那个钦天监的年轻人面露不屑嗤笑一声，“这么点时间根本就……”

薛天成白了那人一眼，打断道：“但是我就是算出来了啊。”

寿章老人呵呵笑道：“那仙师一定用了什么特殊的简便算法吧。”

“寿章先生也不相信？”

老人摇摇头笑道：“不是老夫低估仙师，只是这圆周率的计算的确复杂，而且没有什么捷径，想要算出最后答案，不花上一点时间是万万不可能的。恐怕是哪里出了点问题吧。”

“真是这样吗？……那我们打个赌如何？”薛天成提议。

“打赌？怎么打？”老人托着一个青瓷茶杯放到嘴边，轻轻的呷了一口，随口问道，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薛天成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就赌我算的是否正确，如果我输了，就答应你一个要求，但是如果我赢了，就请寿章先生去我的宗门教书如何？”

“答应我一个要求？”寿章先生放下茶杯，看向薛天成：“如果我说要把钦天监所有的权利都收归我手，包括选任人才，并且那些勋贵不能拥有对钦天监的管辖权，你能做得到吗？”

“可以。”薛天成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大可能会输，于是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

“那老夫就跟你赌这一次，输了的话可不要翻脸不认啊。”得到薛天成肯定的答复，老人略做思忖便一口应下。

“彼此彼此。”看到老人已经一步步走入套中，薛天成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条细缝，“那么，我们把各自算出来的答案写到手上，然后一起做个对比如何？”

老人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只毛笔，薛天成也同样摊开左手，两人同时在手心写下一串数字。

“三，二，一……”倒数完三个数，薛天成率先翻开手掌，随后老人也伸出左手，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和另一只光洁年轻的手掌中都写着同样的一行墨字。

三又一分四釐一毫五丝九忽二微六纤。

虽然笔迹不同，但是两人手心中显然是同样一行窄窄的字迹。

老人猛然从坐着的竹椅上站起身，手中茶壶摔落在地，碎瓷飞溅，茶水沾湿老人的布鞋也浑然不觉，只是双目圆睁，一把拉过薛天成的手掌，死死盯住那行小字，嘴唇颤抖，几乎是下意识的高声喊出一句：“这不可能！”

“寿章先生……”薛天成显然也没有想到老人反应会如此激烈，差点被拽了一个趔趄，无奈出声提醒。

“……失态了。”老人轻咳一声，逐渐恢复原本八面不动的样子，抖了抖袖子缓缓坐下，只是枯瘦的大手依旧有些激动的微微颤抖，显示出老人心境依旧不平静。“不知道仙师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用了什么术法……”

“喂，先生这就有些不厚道了……”薛天成一脸无辜的出言打断：“我可没有用那种歪门邪道的小聪明啊？寿章先生可不要翻脸不认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