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和象在地上走,大雁在天上回翔,这是梅哲仁干的好事。
他不敢让雁群离开他的电磁场的范围,只要一出去,雁群就唤不回来了。
所以大雁群就只能被梅哲仁忽悠,来来回回地绕着他转圈。
这可苦了大雁们,他们不断地在天上嗥啸,这一路啥时是个头啊。
可梅哲仁可不敢停下来休息,因为极涡转着转着就往南了。
寒潮向来如此,都是从高纬度向着低纬度地区发展,因为南方温度高蒸发量大带动环流上升,导效南方的气压低,极涡向南边挤了过来。
这就带来了麻烦,当前极涡下方的区域气温徒然间下降了二十多度度。
天气一下子从和风宜人转成了大雪纷飞。
而且极涡的南下速度还很快,比梅哲仁他们用脚丈量大地快多了。
这下子大象们遭不住了,它们喜热怕冷。
都不用梅哲仁催,它们自动地加快了赶路的步伐。
因为寒潮在屁股后面追着,越来越冷,走快些还好,稍稍慢点便冷气入骨。
很多人以为大象皮厚扛冻,其实大象比人还怕冷,因为它们的皮肤以人更敏感。
寒冷其实是体表的神经感应,神经将毛细血管的收缩传导到下脑丘。
用大白话讲就是野象们现在感觉有针不断地扎在皮肤上。
这可要了大象们的命,它们由踱步变成了疾行,又由疾行换成了小跑,最后小跑改成了狂奔。
一路乒呤乓当哐啷轰隆地闷着头赶路,直到走出了六十公里,脱出了正在变缓的极涡中心才堪堪止住了狼狈。
其实也没止住狼狈,这一路狂奔,偌大个象群平推,整个鸡飞狗跳。
鸡是野鸡,还真能飞,漫山遍岭的野鸡山禽被惊起,擦着头顶扑翅出去一两公里,将将躲出大象的行进路线。
也不敢飞高,头顶上是雁群,野鸡山禽的个头可不够大雁撞踹的。
至于狗跳,那就不是真狗,而是狼,狼群们远远的就被惊跑。
真是狼奔豕突,在山野间撞出了一条条的草路,像一柄飞射的利刃削过草丛,瞬间刈倒一片。
狼群还算是尚有阵列,野猪们就真的是慌不择路,边跑边翻滚,那是太急了被绊倒却依然奋踢死命地朝前拱。
这些个动静又带动了其它的野兽,让整个临近的生物圈都惊成了兽潮,不断地向前向左向右涌去。
惊兽还莫名地帮了梅哲仁的忙,前方的棱堡刚刚抽调了绝大部分的兵力支援昨晚被打下的棱堡,梅哲仁一口吞下援军后他们正捉襟见肘,又被惊兽一冲,防守就没法看了。
当梅哲仁赶到这个棱堡时,其他的分体已经完成了战斗,棱堡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攻下,铁丝电网全毁了,可棱堡还大体完好无损。
此时,棱堡外战场的硝烟还没有散尽,东一堆西一堆的草丛或树木还在冒着火烟,这是棱堡内的电磁炮的杰作。
电磁通讯被压制了,电磁炮雷达无法瞄准,棱堡内的机器人就控制着电磁炮浪射,当然这也加速了他们的灭亡。
虽然他们是熄了火,可这一通乱射却把树林、草丛给点着了。
这让冷得瑟瑟发抖的野象们高兴了,天太冷了,头领还给准备了篝火晚会,弟兄们,咱找乐子去。
大象们找火堆烤火取暖去了,梅哲仁也没得闲,他还得跟几具分体一道把雁群安置好,附近也没有湖泊沼泽,只得让雁群们落在不远处的珍江里。
尚幸冬天水流不急,此处又有一个回湾,好歹让雁群得了休息。
这一通折腾,让梅哲仁的备用电池闸都快见底了,还好昨天收编的机器人那有备用电池,不然梅哲仁都头疼怎么走到这。
现在好了,棱堡拿下了,棱堡内肯定有电池储备,而且棱堡应该是有发电设备的,正好可以补充电能。
可是当梅哲仁看到发电机时,不但没了兴奋劲,反而抽了一口冷气,从脊椎尾一直凉到了天灵盖。
棱堡内的发电机既不是油气发电机,也不是火红能阵列,更不是核能发电机,而是出乎梅哲仁意外的地热能发电机。
控制屏幕上显示,一孔地热井直直地打入到地底三千米以下,正从岩浆里吸取热量。
这哪里是吸热,这是趴在水蓝星的肌体上吸血,比开采石油矿藏要恶劣得多。
曾经地热能发电也以清洁、可循环利用而著称,但梅哲仁知道,任何事物都怕极端,当地热能被极端地抽取时,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前的水蓝环境已经有了严重的温室效应。
我们可以简单的算一笔加减法,火红幅射到水蓝的能量是一个周期性变动但一直稳定在一个范围内的数值。
这个幅射作用于大气,作用于地表,被植物吸收。
植物吸收了能量进行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然后达到一个动态的平衡。
现在人类大量排放二氧化碳令温室效应加剧,如此植物的生存环境被破坏。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让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不断增加。
但这还不是全部,在温室效应中还有另一面,那就是地热幅射对自然大气的影响。
这个影响本来也是一个动态平衡,可如果人为地破坏这个平衡呢,这可比什么尾气排放更要命也更快速致命。
今天梅哲仁找到了大气中二氧化碳陡增的罪魁祸首。
地热是地心熔浆蕴含的能量,原本地热向大气幅射的数值是一个大体衡定的量。
如果它们被加速抽出并作用于大气,那温室效应无疑是一般人类活动的数倍甚至是数十倍。
温室效应加剧了,在火红幅射和人类活动之外再加上了大大一块,平衡被打破。
结果就是温度上升,极冰融化,植被缩减,二氧化碳自然就没了去处。
想一想,每几十一百公里就有一口这种打入地下深处的地热井,地热被大量的抽取使用,这个数值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就是梅哲仁发寒颤的原因,哪怕他是仿生体,不会真正产生发冷的生理作用,但在心态上思维上也一样会惊惧。
得调整对硅基人的认知,他们不是对水蓝的生态环境有什么想法,因为他们破坏起来,一点也没有留手更没有犹豫。
以棱堡的数量和能量使用水平,梅哲仁站在地表上脚都有些发软,他觉得地心的热量很快会被抽空。
当地热缺损到一定的阀值时,山崩地震海啸风暴齐发,那时,人类会像皮肤表面的细菌一样,被自然界轻而易举地抹去。
梅哲仁都顾不上充电了,无目的地走到了室外,虽然他不呼吸,但他需要透透气。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由鱼眼变成了棱花,又由棱花变成了鹅毛飘落。
地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约半尺的雪,莹白如盐,寒气逼人。
草从的烟火已经被大雪打灭,只有树林里的几处大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爆燃,野象们挤成一圈,正在靠着野火抵御严寒。
看到这一幕,梅哲仁心里更冷了,大自然的伟力如何能抗衡呢?
可是等他踩在柔软的雪上了,他才又想起来,这场雪就是他搞出来的呀。
一定有办法,梅哲仁暗暗握起了拳头,自己有办法制造一个极涡,就能想办法弄出个更大的。
等到打败了硅基人,就在南北两极搞出个能覆盖半球的涡旋来,让大气气温降低个十度,到时候啥问题就解决了。
梅哲仁幻想着一个笼盖半球的极涡将气流源源不断地吸向极地,然后形成厚厚的冰盖,将全球的温室气体一扫而空时的场景。
想着想着,他又愣住了,失神中只抓住了极地,二氧化碳两个词。
等等,荧惑的南极也有大量的干冰。
荧惑曾经是有大气层的,只要极地温度够低,温室气体就会被吸聚过去,成为干冰,哪怕后来荧惑失去了大气,荧惑南极的干冰仍然保留了下来。
是地磁的关系,让极地一直保持着低温。
梅哲仁忽然就想通了他一直不明白的问题,他一直想不通外面的黑手如何制造大规模的自然灾害,以此来影响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
现在这个问题明朗了,如果他们有梅哲仁这样的算力和能力的话,只要在极地动点手脚,弄出点海啸飓风小冰河期之类的气候灾难并不难。
又或者像硅基人那样对地下岩浆做些什么,地震也不一定是意外。
至于什么天然陨石大撞击什么的,到了那种文明程度,改变一颗陨石的轨道很难吗?
就如同硅基人现在所做的一样,他们会是故意的吗?还是为了搜集能量的无意之举?
梅哲仁倾向于他们是故意的,以硅基人的逻辑运算能力,他们没有理由推演不出现在的状况。
但事物都有两面,找到了根底,既可以预防,也可以纠偏。
将来只要设法降低极地的气温,把二氧化碳吸聚过去,把南极的冰盖恢复回来就能解决水蓝全球变热的问题。
梅哲仁甚至怀疑这场全球性二氧化碳含量增加的气候变化是人为的,有人故意放出了南极冰盖下的干冰,以此来干扰人类的发展进化。
证据可以过后再找,眼下最优先的事情是搞定硅基人,制止情况继续滑向深渊。
科学院中的梅哲仁敲开了卢征峰的门:“冷聚变的实验材料还要多久才能准备好?在外面没有能源供应,会严重拖慢作战的进程。”
卢征峰一愣,又放松下来:“今天炼气的效果很好,科学院的学者有六成多找到了气感,有真气打底,工作效率很快就会提升,放心,不会拖后腿,再给我们两三天就好。”
梅哲仁理所当然地颔首道:“这是肯定的,学者的神经反应都会比常人好一些,不然他们也没有那么高的智商,麻烦加快进度。”
卢征峰欣然应允:“好的,没问题,就连我在找到气感后也觉得神清气爽,身体都好了许多,我有信心。”
与此同时,梅哲仁也在指令系统里录入了一份申请:关于尽快扩大仿生体分身数量,以及利用地下通道输送仿生体进行多点备战,开辟新战线的建议。
梅哲仁刚才的分析,王航宇全程都关注着,看到他的申请也有些意外。
“不等打通到南海基地的陆上通道再使用地铁吗?这样的话会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摆了摆手,梅哲仁冷声道:“现在无所谓暴不暴露了,必须加快进程,时间并不是很富裕。”
王航宇并不意外,但梅哲仁接下来说的话他就有些听不懂了。
梅哲仁吟出了两句古风古韵的话:“彼以冬霜相伺,吾以飞雪凌之。”
难道这是嫌造出来的极涡寒潮还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