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在如此寂静的氛围之中，慕容恪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慕容府的肩膀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你，还不说吗？”慕容恪问道。

慕容府倒吸了一口凉气，仰起脸，道：“爹，你能保证我说的话，你不会传给慕容宴听吗？”

仿佛在他的印象里，比起西凉王，慕容宴才是更加可怖的存在。

慕容恪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你说吧。”

“有一件事情，我真是不吐不快。有一次，慕容宴将世子妃骗到了他的府邸。说是鉴赏书画，实则却对世子妃动手动脚。若非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啊。”

“什么？”慕容恪听罢，又是气血翻涌。

慕容府急忙道：“父亲你先消消火。慕容宴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还故意伪造书信，以世子妃的口吻写了一封家书。这封家书，极尽诋毁西凉。目的就是为了挑拨世子和世子妃的关系。”

慕容恪气愤不已，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待到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才说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慕容府叹了口气：“我是不敢，世子爷是不屑。”

“此话怎讲？”

“慕容宴的势力遍及西凉，就连茶坊酒肆之类的地方，都遍布了他的眼线。有他支持的地方，生意必然兴隆。相反，没有他支持的地方，许多已经经营不下去了。比如，醉香楼和饕餮坊，本来实力相当，就因为醉香楼有慕容宴的支持，所以就成为了西凉最著名的酒楼。”

慕容恪默然道：“想不到，连一个酒楼，他都把持住了。”

慕容府苦笑道：“我又没有什么势力，哪里是他的对手？至于世子爷，则是不屑与他这般的小人为伍。”

慕容恪一想到居然把联合北寒的事情托付给慕容宴了，就是一阵胆寒。

只是，他心中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府儿，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心头有些疑虑。”

“什么事情啊？父亲请讲。”

“西凉出了个叛徒，我派了侍卫截杀，侍卫却反被他的同伙杀害，你觉得谁有这个能力？”

慕容府诚惶诚恐：“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可以尽管猜一猜嘛。”

“我觉得，父亲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功夫，若是能将侍卫杀掉，很有可能是熟人。毕竟，也唯有熟人不设防。”

不设防！

慕容恪心头一凛：是啊，正是因为不设防，才容易被至亲的人暗算。

虽是这般想的，慕容恪却冷哼一声，说道：“照你这么说来，莫非我也有性命之虞了？”

慕容府磕头如捣蒜：“我没有这个意思啊。三哥虽然有些手段很卑劣，但是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悖逆的事情来。”

“我不这么看。他敢对世子妃动手，就也敢对我动手。而他现在之所以不敢对我动手，恐怕还是在等待时机。前几日，我和众文武官员征求意见。除了一个被杀了儿子的拓跋力，对待慕容宴都是清一色的好评。现在想来，细思极恐啊。”

慕容府安慰道：“父亲，尽管放宽心。”

慕容恪点了点头：“府儿，你年龄小，心性单纯，父亲本来不想多让你参与这些事情的。只是，你毕竟天性良纯，与那慕容宴有着天壤之别。现在，宸儿不在，我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

慕容府泣不成声：“父亲，你这是在说哪里话？我还想依靠父亲啊。”

慕容恪惨淡地笑了：“这种话，哄别人还可以，诳我确实万万不可能的啊。我呀，现在也不过是和那赵义老头子憋着一股劲，看谁能挺过谁罢了。多年征战，身上本就有些旧疾。再加上这一次生了慕容宴的气，恐怕时日不多了。”

慕容府慌忙道：“爹，不会的。不要瞎想啊。”

慕容恪温和地笑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我大概也看透了，你不必劝我了。”

……

入夜，听得见的是虫鸣，听不见的是心动。

“你也喜欢赏月啊？”望着抬头看天的绿儿，慕容府微笑道。

绿儿急忙起身：“你刚回来吧？吃饭了吗？”

“吃了，你就安心地坐着吧。”

绿儿这才坐下了。

“以后，诸如做饭、收拾屋子这些事情都交给下人去做吧，你就不要再做了。”

“有的事情，已经做习惯了，改不了了。”绿儿幽幽地道。

慕容府搬了一把椅子，在绿儿身边坐下：“之前的我，真是太幼稚了。”

绿儿目光流转，轻笑道：“这么了？忽然生出这么一番感慨。”

“有件事情，我骗了你。希望你不会怪罪。”

“你说出来吧。”

慕容府犹豫不绝，道：“还是不说为好吧。”

绿儿笑道：“你尽管说吧，别再卖什么关子了。”

“之前，我是真心喜欢沐清歌的。只是，后来，她多次拒绝了我，我才选择了你。你，不会生我气吧？”

“我知道，你不说我也不知道。”

慕容府讶异不已。

“但是，至少你让我知道了我的身世，知道了我可以做什么，知道了我陪你读了这么多年书，终于没有白读，对吧？”绿儿凝视着慕容府，精光闪烁。

“今年，我还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啊？”

“人啊，是要学会表演的。以前，我以为，我和我爹之间还客套什么啊。那些嘘寒问暖的客套话不都显得很虚伪吗？现在，我才明白，他喜欢听这些。”

“其实，不只西凉王喜欢，我也喜欢。”绿儿幽幽地说道。

“我喜欢你，晚绿。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还是叫你这个名字。”慕容府爽快地说道。

“你不会怪我吧？”绿儿忽然看向了慕容府。

慕容府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怪你啊，你可是帮我扳倒了慕容宴啊。”

“我总觉得，是不是，我给你的担子太重了。”

“不会的，你放宽心吧。为了你，我做一切都是值得的。”慕容府定定地道。

“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得到沐清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提她做什么啊？我早已经放下她了。”

“说实话，我宁愿和一个女人共享西凉王的爱，也不愿意和一个失败者在一起，抱憾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