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聿楼听了又气又笑,说:“你的记忆力就是夫子和祖母也夸过得,何况你学习又刻苦,怎么会背不出来?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要帮我绣香囊没时间背书才挨打的。”
霞儿有些忸怩道:“也不算是为了你,我久不做针线活了,动作有些慢,便想着可能夫子不一定会让我起来背书。”
花聿楼第二日就要走了,香囊还没完成,霞儿就是抱着这种侥幸心理赶夜工,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上课的时候贺夫子一连点了几个人都没背出《秦妇吟》,想着让霞儿给他们上一节课就点了霞儿起来,没想到连平日里背书第一的霞儿都没背出来,可让贺夫子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每个人都打了两下手心,霞儿怕来不及送花聿楼连药都没上就赶到鹤渚斋了。
“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我会好好保管的。”花聿楼吩咐人打水拿药膏过来,亲自给霞儿净手后给她上药。
霞儿抬头看着认真替他涂药的花聿楼,说:“七哥,我听说南蛮之地瘴气横生,你要注意保重身体。”
“我会的,我走后……我走后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花聿楼知道霞儿是因为那个可笑的理由进了桃花堡,可他们都知道花聿楼的身体是为了什么,如今他走了,剩下霞儿一个人该如何自处?
花夫人正恨不得把桃花堡搬空所以花聿楼没去问母亲,五太夫人听到花聿楼问霞儿以后怎么办时惊讶了一下,她没想到孙儿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考虑其他人笑着对花聿楼说:“你放心,既然当初祖母说让霞儿进堡里读书,肯定也是让她把书念完的。哪里有读书读到一半,把人赶出去的道理。”
得到祖母准话的花聿楼心里松了一口气。
霞儿却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她笑着对花聿楼说:“我在桃花堡有很多人照顾,七哥你和唐大夫在外头才是处处需要小心……我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情去的苗疆,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想了半天霞儿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如果上辈子花聿楼也去苗疆找古巫族人除蛊,为什么后面身子还那么弱?难道是除蛊失败,或者说除蛊成功了,但身子也受到了不可治愈的创伤?
“傻丫头。”花聿楼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说:“明明是我嘱咐你,现在。反倒是你在叮嘱我。”
霞儿也笑了,她问花聿楼:“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花聿楼道:“还不知道,古巫族的行踪向来神秘,如果顺利的话,年底应该可以回来了。”
霞儿道:“好,我希望七哥今年可以回来陪我们过年。”
即便花夫人再不舍花聿楼和唐百草还是动身出发去了苗疆,霞儿以为最迟年底就能再见到花聿楼,没想到两个月后接到苗疆的来信,信上说唐百草和花聿楼已经找到古巫族人的居住地,但出了一点麻烦。
古巫族的族长替花聿楼查看了体内的蛊毒,发现他中的是罕见的癫蛊,族中医书是有除癫蛊的方法,但记载癫蛊的资料不全。而且就仅存的资料看起来除蛊的过程也非常麻烦,对宿主的身体要求更是十分严格,花聿楼初到苗疆就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这会正在努力适应苗疆湿热的气候环境,别说除蛊了,先调养好自己的身体再说,至于调养好身体后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蛊彻底祛除谁也不知道,可能三年五载,也有可能十年八年。
信的内容大概就是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花聿楼一时半会回不了江南了,但值得高兴的是母蛊到了古巫族圣地消停了不少,这也算一个好消息。
五太夫人和花夫人接到信都十分担忧,花夫人甚至恨不得马上让花聿楼回江南,不过让花老爷拦住了。
花老爷安抚道:“你先别着急,七童命里横竖有这一劫,咱们做大人的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就随他去吧。”
因为这封信桃花堡过了一个愁云惨淡的端午节,端午节当天众人吃了席后,花家的女眷都跟着老太太一众去云间寺上香祈福,堡里的三个姑娘自然也跟着去。
霞儿和玉屏薛冰坐在同一辆车子里,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避开众人去后院见父母,还没等她想出章程,五太夫人就给她送了一个好的理由。
众人在大殿上完香后,老太太让霞儿去后边的藏经阁里找几本书出来,一会释空师太的法会散了就带回堡里好好拜读。
花夫人一听,说到:“婶娘不然我让吉祥如意两个去吧,她们也懂几个字,就让霞儿跟着你。”虽然平时霞儿也会帮五太夫人誊写经书这类的,但找书这种活让丫鬟做也一样。
五太夫人摆摆手,说:“不用,就霞儿去吧,她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本,释空师太的法会有两个多时辰,霞儿你慢一些回来也可以,不着急。”
“我知道了五婆婆。”霞儿想对花夫人说没关系,让我去吧,她不觉得辛苦,她还要谢谢五太夫人给她和父母见面的机会。
经书并不难找,霞儿很快就找到了,五太夫人也说了不用着急回去,所以拿着书的霞儿转道去了后院的禅房。
岳青夫妇像是早就知道女儿会来一样,早早准备了十二红。
“祝父亲母亲端午安康!”霞儿见到父母并不像以往一样扑到双亲怀抱里,而是端端正正的向他们行礼祝福。
见到女儿如此懂事孝顺,心中激动的岳青夫妇不禁双眼发热,他们忙把霞儿扶起来。
“爹娘快一年没见过你了,你坐着让我们好好瞧瞧。”岳夫人拉着霞儿的手不住的淌眼泪。
霞儿心里也不好受,她隐约瞧见双亲鬓边的白发了,他们不过才三十几岁。
三人坐在一起讲述了自己这一年来的生活,当岳夫人知道花夫人教霞儿管家后都面露惊讶,岳青是男子不懂内宅的事,但岳夫人却懂。
身为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既然嫁了人无论嫁得是贩夫走卒还是高门大户都要操持家务。一个女人在夫家能不能得到公婆丈夫的尊重就要看她把家治理成什么样子,如果不会治家,要是遇到慈善一点的婆婆还好,会教媳妇如何把家里管理的井井有条,如果遇到难缠的婆婆,便以此为理由磋磨她。
他们如今身陷囫囵,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霞儿在桃花堡能安稳度日他们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花家不仅让女儿识文断字,连管家的本领都一应教了,难怪这次见女儿比之前见到时行为举止都改变了不少。
霞儿从谈话中得知钱世仁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将他们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宫里,反而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连面前这一桌酒席也是钱世仁今天派人送过来的,这一年来钱世仁的态度一直都是友好的,半点没有撕破脸的意思。
对于生活轨迹的改变,霞儿一方面安慰自己或许这是好的开头,一方面又惴惴不安,怕悬在头顶的石头随时掉下来。但这些东西担心也没用,如果真的不能改变上辈子灭门的死局,那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才是最好的!
一家三口吃了一顿午饭后霞儿又陪父母坐一会才离开,离开前还收下了岳夫人给她绣的五毒香囊。
回到释空师太的法会上霞儿悄悄的入了座,她是小辈位置不在前面,所以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次五太夫人来云间寺说是听释空师太的法会也不尽然,最终还是为了花聿楼。
五太夫人和花夫人都担心远在千里的花聿楼,眉宇间忧心忡忡。
而被惦记的花聿楼此刻正在和苗疆冷峻的环境做斗争,他的身体自从进了古巫族的地界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发生各种不舒服的反应,一开始还能忍着,到最后实在忍不了了才问唐百草该如何快速适应丛林生活。
古巫族现在生活的地方叫勐泐(音同“猛乐”),这里除了古巫族还有其他土著居民,他们彼此双方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尽量做到友好相处。不过因为古巫族不愿与人多打交道的原因,他们选择住在茂密的大森林里,地面潮湿,为了保持屋中干爽他们会把房子建成勐泐土著居民的样子。
勐泐地区盛产竹材,许多住宅用竹子建造,粗竹子做骨架,竹编篾子做墙体,楼板或用竹篾,或用木板,屋顶铺草。
但雨林中竹子容易腐蚀所以他们改用坚硬的木材做房子的主要构成体,为了不让蚂蚁虫子蛀咬还在上面涂了特制的药水和桐油防水,房子一般分上下两层,下层高约七八尺,四无遮拦,是不住人的,只是偶尔牛马拴束于柱上。上层近梯处有一露台,转进为长形大房,用竹篱隔出主人卧室并兼重要钱物存储处;其余为一大敞间,屋顶不甚高,两边倾斜,屋檐及于楼板,一般无窗。若屋檐稍高则两侧开有小窗,后面开一门。楼中央是一个火塘,日夜燃烧不熄。屋顶用茅草铺盖,梁柱门窗楼板全部用竹制成。
唐百草和花聿楼住的这间房子是古巫族人民为他们特意搭建的,没想到花聿楼一来就把它当病房了。
现在刚进入炎热的夏季,屋中的火塘就没有熄过炉子,总是烧完热水就熬草药或者容易进食的白粥。
花聿楼这一场病可把大家都忙坏了,族长的千金阿梦是个十一岁大的小女孩,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花聿楼,觉得这个人真是个病秧子,来到古巫族不过一个多月,倒有一个月躺在屋里离不开药罐子,真是让人觉得奇怪呢。
想着阿梦又凑近瞧了瞧,他发现这个病秧子长的还挺好看,有一种形容不出的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