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针山庄虽然是以薛冰的奶奶神针薛夫人一手刺绣功夫在江湖闻名,但它本质上还是和江南花家一样,以做生意为主,不过花家是做地产生意,而薛家则是以刺绣出名,薛家的刺绣广布四海,就是在四九城里也是千金难得的珍品,绣品的需求多了,庄里的绣娘自然也多。
女子多了,一些宵小之辈自然藏了一些见不得人的龌蹉思想,是以,在防御工作这方面神针山庄十分严谨,一点都马虎不得,所以几乎在铃铛声响起时一个浑厚的男声也响起。
“什么人敢擅闯神针山庄!”
陆霄认得那个声音,那是薛冰的一个堂兄,一个叫薛璁的人,他是负责神针山庄防御工作的。
既然是认识的人,陆霄自然不会跑,而是找了一出墙角靠着等薛璁过来,还没等他走到墙边,薛璁就举着火把带着一群家丁跑过来了。
“你是陆衙内?”薛璁借着火光看到了夜闯神针山庄的陆霄,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怎的好端端的大门不走,你要翻墙进来啊?”
陆霄苦笑道:“这件事说起来一言难尽,薛兄这个时候不是该待在大厅里和他们一起吃酒聊天吗,怎么独自一人带着家丁巡夜?”
“哦,冰冰今天说快过年了,恐有些不长眼的亡命之徒到庄里行窃,所以让我加强守卫,甚至还买了十几匹狼狗训练,只是没想到……”说道后面,薛璁俊朗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尴尬。
只是没想到他加强守卫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陆霄。
陆霄这时候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白天登门,晚上就加强了守卫,明明防得就是他这个亡命之徒,说起来他应该多谢薛冰没有让薛璁带着狼狗来咬他。
“天寒夜冷,陆衙内你要不要进去喝杯酒暖暖身子?”薛璁热情地邀请到。
“不用,我明天再来拜访薛老夫人。”如果是平时,陆霄可能会接受邀请,但偏偏他现在就被薛冰的做法激出了脾气,偏要光明正大的从神针山庄的大门进来。
薛璁不了解陆霄和堂妹薛冰之间的弯弯绕绕,见陆霄这个样子也不强求,两人寒暄几句就各自分别了。
第二日,陆霄真的就堂堂正正从大门被人当贵宾请进了神针山庄,薛老夫人见到喜欢的年轻人非常高兴,但嘴里却埋怨道:“你该早些来看我这个老人家。”
陆霄坐在下边,笑着回道:“我这不就是来看您了吗,您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依旧是那么年轻漂亮。”
陆霄很会哄人开心,尤其会哄女人开心,薛老夫人就被他说的话哄的很开心,在底下伺候的小丫鬟是新来的不认识陆霄,听到老太太的笑声忍不住猜测这位贵客是什么来头。
薛冰听到小丫鬟讨论贵客的时候正准备去书房看账本,没有仔细留意她们说的是什么,心里想着既然贵客有奶奶招待了,应该轮不到她这个小辈上前伺候。
没错,在薛冰的认知里,能称得上神针山庄贵客并且奶奶都亲自招待的都是些爷爷奶奶的年纪,而她只要在快吃饭的时候去见一下人,行一下晚辈礼就行了,但她却忘了前几年就有一位客人是特例。
“既然您老人家那么说了,我作为晚辈不敢不答应,只是怕给您添麻烦。”
“神针山庄虽然不大,但多加你一间房间,一副碗筷还是可以的。”
所以当她走进客厅见到陆霄时懵了一会,不过薛老夫人和陆小凤两人正亲热的说着话没有发觉薛冰的异样,仿佛他们两个才是祖孙一样。
“奶奶,我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薛冰见薛老夫人一直和陆霄说话,心里不禁酸酸地,就连说话都有些别扭。
薛老夫人听了薛冰的话嗔怪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话,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我听锦绣说你自从那天回来后一直待在书房里看账本,有时候连饭都不吃,咱们绣坊是出什么问题了?”
薛冰无端受到了责怪,心里也有些委屈,道:“没有,只是快过年了,我想快些处理完事情,也好放账房和绣坊的那些姐姐们几天假好好陪陪家里人。”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薛老夫人满意地看着孙女,接着又指着陆霄对孙女说,“你让人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给衙内,咱们今年的年夜饭也要多加一副碗筷。”
“奶奶,你的意思是说他要在神针山庄住下来?”薛冰指着陆霄惊讶地说道。
薛老夫人像是没见到孙女脸上的惊讶,笑着道:“是啊,你快些去吧,我一会还要和陆霄喝几杯呢。”
“哦。”陆霄住在神针山庄的决定是薛家最高掌权人一槌定音的,薛冰只有服从的份,她在心中打算让人把庄里最远的一个小院子收拾了一下,当作是陆霄的临时住所,既然结果改变不了,那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陆霄自从薛冰出现后全部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她的身上,灼热的目光都快把人看穿了,无奈后者知道他在神针山庄住下后当没他这个人一样,看不都在看他一眼,薛老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别的一概不说,就是到了饭桌上也是他和薛老夫人还有薛璁两人喝酒聊天,薛冰则充当一个贤惠少言的大家闺秀,一顿饭吃下来话都没几句,每每陆霄借故找她说话时她总是回答“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没听说”,其余的,那阵仗像是多一个字也不想和陆霄说,钉子碰多了,陆霄也不想自找没趣,便专心跟薛老夫人和薛璁喝酒聊天,他五湖四海四处游历,见的奇闻怪事又多,见薛老夫人有兴趣听,便挑了几件有趣的故事说,陆霄又是个惯会油腔滑调的,本来跌宕起伏的怪闻奇谈在他嘴里也会变的诙谐有趣,这一顿饭可以说得上是宾主尽欢。
吃完饭,薛璁便带陆小凤到他住的院子去,本来这不是他的工作,可是他听陆小凤讲故事听上瘾了,还想知道更多一些奇闻怪谈,便自动领了这份工作,想着再听陆霄讲多一些故事。
薛崇不过是比薛冰大几岁,从小出门拜师学艺,学成归后又领了神针山庄的防卫工作,一年四季都待在神针山庄,根本没有机会像陆霄一样闯荡江湖,四海为家。
“冰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开口问陆霄,陆霄倒是主动地开口和他交谈了。
薛璁回道:“大约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吧,冰冰风尘仆仆的从外边回来,然后一头扎进书房里忙到今天,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她对这些事情如此上心,往年都是见到账本就头疼的。”
陆霄听了奇怪道:“往年?冰冰难道管家管很久了吗?”
薛璁解释道:“冰冰从小就是在奶奶手把手的教育下管家的,在我还没有出去拜师学艺时她就已经进书房看帐册了,奶奶说以后这个家就是冰冰当了,所以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不过冰冰也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是啊,我知道她聪明,只是没想到她那么聪明,还以为她只会像个疯丫头一样四处闯呢。”陆霄喃喃道。
陆霄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薛崇还是听到了,以为陆霄这话是对他说的,便回道:“哦,你说这个啊,这是冰冰和奶奶的约定,虽然是约定,但几乎庄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冰冰她不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她说要是成亲就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奶奶居然也同意了她这个观念,所以她常常在算账算烦了就用这个理由偷跑出庄玩一段时间,说起来我还真的很羡慕冰冰,能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什么!”陆霄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依旧风平浪静继续套着薛崇的话,“那冰冰有说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吗?”
单纯的薛崇并没有察觉陆霄给他设的坑,完美的把堂妹卖了。
“冰冰说她要嫁就嫁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虽然他不敢说自己是举世闻名大英雄,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一条他绝对符合。陆霄昂首挺胸的想。
“冰冰说她的相公不一定要潘安之貌,宋玉之才,但起码看起来要让人觉得很舒服。”
虽然他不敢说他貌比潘安,才比宋玉,但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这一条他绝对符合,毕竟花聿楼都说了他是个容易讨女孩子欢心的人。陆陆霄洋洋自得的想。
“但冰冰又说她的相公绝对要始终如一,不能成了亲还在外面胡来,既想家里红旗不倒,又想宅外彩旗飘飘,既然成了亲就一定有家庭观念,就算不能事事都以家庭为先也不能冲动草率,意气用事。”
当!一根箭矢完美的插进了陆霄的膝盖上。
“有了家却忘了家的男人算什么男子汉?对自己的妻子好的同时又对别的姑娘一样好算什么丈夫?”
当!一根箭矢完美的插进了陆霄的心脏。
陆霄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了。
“陆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一顿饭下来薛璁对陆霄的称呼都变了,见陆霄没跟上来转头发现他站在原地捂着心脏弯着腿,一副很不好的样子。
陆霄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中午酒喝的有点多,酒劲上来了而已。”
“哦,那你赶紧去休息吧,我这就带你去你住的院子。”薛璁这老实孩子还真单纯,见陆霄这个样子也不好多追着他问什么,赶紧带人到院子里休息,虽然他心中也奇怪一般人酒劲上来了不是脸红吗?怎么到陆霄这就是脸色发白了。
陆霄的突然到来虽然让薛冰慌乱了一下,但心态调整过来也就好了,而且书房里还有许多账本要处理,薛冰一旦认真看起账本来连饭有时都忘了吃,何况是一个刻意要忽视的人,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
“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对,你好端端的怎么到这里来了?”一本账本核对完薛冰闭着眼睛疲惫地摁了摁眉心,一睁眼就看到了陆霄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薛冰的疲惫一扫而光,比醒神茶还有效。
始作俑者一点都没有愧疚感,反而理所当然得说道:“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见你在忙就没有出声打扰你。”
“我是问你来找我做什么?”薛冰以为把陆霄隔的远远的两人能一直相安无事,毕竟以往两人的交集都是她主动凑上去的,没想到陆霄也会主动找她。
陆霄却像没有听到薛冰的问话,自顾自的开口道:“我没想到你也有治家的本领,原来你也会安静地坐在书房里算让人看了脑袋大的帐册,我本以为你只会像个疯丫头一样疯疯癫癫的到处跑。”
薛冰本以为陆霄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谁知道他却是来奚落自己的,不禁柳眉倒竖,道:“你说谁像疯丫头一样疯疯癫癫的到处跑?”
陆霄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俯低身子与她面对面,看的后者一脸不自在偏过头才说:“好端端的门不走爱翻墙,不是疯丫头是什么?”
“你胡说些什么?”薛冰推开他看着道,“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陆霄被她推开了也不生气,而是整了整衣服,道:“为什么在瀚海镇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离开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薛冰假装整理帐册不去看陆霄,漫不经心道:“矿洞塌了,金矿没了,不回来还待在哪里做什么?”
“冰冰,你不要敷衍我。”陆霄大掌一摁,一只手压在了薛冰整理的帐册上面,另一只手则转过薛冰的脸让她看着自己,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骗你我死了了的那件事,如果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事出突然我没办法提前告诉你。”
薛冰一把拍开陆霄的手,道:“你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生气?问完了吗,问完了就请离开,我还有事情要忙,恕不招待,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自个去找乐子,不要来妨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