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猪和野猪不同。
野猪常年在野外奔跑,因而满身都是壮硕的腱子肉,吃起来口感比较柴;家猪成天就在圈里养着着不动换,所以肉比较嫩。
小胖子手里的猪腿显然脂肪比较多,一烤起来“滋滋滋”地直往外冒油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家猪身上的。
“刚才我先饿醒了,所以就摸出去了一趟;二里地以外有个山洞,里头挂满了各种干肉,我特地挑了最新鲜最肥美的两条猪腿,还顺带抓了一把盐,咱先凑合吃。“
小胖子啃得满嘴流油,说话喷的都不是口水,全是油星。
“偷人东西,这么做不太好吧?”
余庆很自然地接过另外一条考好的猪腿,边吃便质疑。
紧张忙活了一整个晚上,狂奔数百里,两个人又几乎是啥都没吃,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我看那山洞里除了吃的就是兵器,应该是山贼们藏宝的地点,拿他们的,哪里算得上偷?”
余庆点点头,小胖子说的挺有理,那他吃起来就更没有负罪感了。
他们听上香的香客闲谈时说过,营州民风异常彪悍,所以导致这里的山贼开展业务格外艰难,经常是被人追着打,所以只能采取边打劫便逃跑藏匿的策略。
为了便于摆脱纠缠和追捕,山贼们常常会在山里头多准备几个隐蔽的落脚点,囤积些食物武器,以便暂时栖身。
但这些地点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余庆师兄弟,这以观想蛇类为主的修行人。
找洞抓老鼠,可是蛇类的看家本事。
“那山洞在哪里?等吃完了领我去一趟,咱们出门太匆忙也没带几个钱,正好去顺一点。”
两兄弟啃完猪腿把骨头棒子一扔,一前一后来到个背阴的山石缝隙,走过仅能通过一人的狭窄通道,进入了山贼的巢穴。
“这看来是一伙大贼啊。”
山洞入口小,但里头却挺宽敞;洞里头储存的肉干挂满了两个大架子,另外还有有单刀二十余把。
这种临时栖身的山洞,存粮正常不该超过三天的消耗,而且还有这么多武器,估算之下这伙贼足有十几个之多。
大周朝武德充沛,而且正是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的时候,各地贼寇并不算多。
普通毛贼撑死就是三五个,十几个人就可以占个山,上百人那就能立即惊动当地官府组织官兵剿匪了,所以十几人已经算是颇具规模。
余庆拨开角落石堆,他眼尖地发现这底下还压着个箱子,一打开里头有几锭银子,半箱子铜钱。
“修行人岂能被金银所迷惑?够用便可。”
余庆取了一锭银子,抓了一把铜钱,便不再多拿。
他一扭头,岳小胖正撅着屁股趴在箱子盖上,把剩下的银锭往裤裆里一塞——那里是他身上最安全的地方,然后又死命地把铜钱往他身后背篓薅,不一会儿就塞得整个背篓满满当当几乎欲裂。
“你是不是还打算把咸菜坛子都打开,也给它装满?”
余庆看着他这幅贪心的样子,笑骂道。
咸菜坛子里装的正是大师兄李峰的骨灰。
“那不能。”
小胖子嘿嘿笑道。
余庆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谁知道小胖子马上接了一句:
“和骨灰装在一起的铜板花着不吉利,那不成了花死人钱了么?“
余庆真想一脚把他揣进钱箱子里,直接给他关起来。
最后也是实在装不下了,小胖子这才恋恋不舍地最后抓起几个铜板,吹了吹上头的土,硬是往自己鞋缝里头用力塞,也不嫌硌脚。
余庆看得一脸嫌弃:
“咦……下回吃饭你别花这两个铜板,我怕有味……你这还不如放咸菜坛子里……“
小胖子白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以前在飞仙观,余庆只负责后山换蛇毒和采药,不怎么沾金钱花销;观里的其他采买当然阮氏兄弟自己不可能去做,自然这些都是小胖子负责,所以才养成了现在有些贪财的性子。
两人正笑着,余庆忽然听到外头有动静,于是他立刻关上箱子把石头再度压了上去,然后拉着岳小胖躲到阴暗的角落里:
“收声!有人来了!”
蛇魔蛇影一掩,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两人的身影却跟阴暗角落完美融为一体,任谁也看不出这里头的古怪。
来人通过狭窄通道的声音窸窸窣窣,期间还夹杂着不少的喝骂声,果然如余庆所料,这是一伙十几人组成的山贼团伙。
“给我老实点!”
一伙人推着个瘦成豆芽菜的书生,吵吵嚷嚷走了进来。
“无耻匪类!居然用背后打闷棍绑票的下三滥招数,无耻!“
书生虽然双手绑的结实,但嘴却没被封住。
而且这书生看着似乎还有些一根筋看不清形势,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怕,一路上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为首的大胡子斜睨了他一眼,回头问小弟:
“这小子特么属驴的,都饿了他一晚上了还能喊得出声来。堵他嘴的布呢?”
小弟回话:
“大哥,路上被他喷掉了。”
“那就把你袜子脱了,给他堵上!”
大胡子这么一吆喝,小书生吓得脸都白了。
这群山贼带着他骑马赶了一晚上的路,各个都是浑身大汗;
再加上做山贼的本来就不讲究,身上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了,自然散发的体味都比马粪浓重,再这么风干发酵了一整晚,完全可以等同于是一味剧毒!
“嘿嘿。”
山贼小弟不怀好意地看向书生,慢慢解开已经发黄发黑的缠腿布条。
“我闭嘴!我马上闭嘴!”
书生马上自觉地叫嚷起来。
大胡子首领冷笑:
“识相就好!行了,你别吓唬他了,快去把肉烤上,咱们先在这里歇一歇。”
“是,是。”
山贼小弟脸上满是遗憾,他杀过那么多人,还真没试过把人熏死过,真是可惜了。
书生两眼紧闭,嘴巴跟被缝上了似的,再也蹦不出来一个字。
余庆分明看到,他眼角滑落两滴豆大的泪珠。
他想,这一刻这书生大概是成长了,领悟到了无脑装逼不如先苟起来的人生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