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杀，是会死的。

段草草脑海里的弦跟断了一样，只能歪坐着，无力地看了楚漠一眼，继续端起来憋着气一口饮尽。

楚漠看着段草草看向自己亮晶晶的眼神，似乎在无声叫嚣着：我还要喝！给我喝！我要喝到天荒地来！我还能喝十万八千杯！

他抿了抿苍白的薄唇，最终还是起身给酒坛封了口，冷声道：“你今天不能再喝了，你喝的太多了。”

段草草闻言，一滴清泪从眼角缓缓流下，划过嘴角处落在了地上。

楚漠，你还知道啊！！！

是什么让你良心发现饶过我的？

再喝人都没了呀！！！

楚漠再回来的时候，只能看到段草草脸上还未干的点点泪痕，心中郁闷。

怎么？不喝酒就让她这么伤心？甚至让她口水眼泪一起流？

他也喝过玉露，倒也没有美味到这个地步。

难不成是他喝得多了？

想一想段草草处在冷宫多年，可能鲜少碰过这种珍贵的食物，所以一旦碰见，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也是能理解的。

楚漠怪异地看着段草草，心里想着，看在段草草伺候得不错的份上，下次有什么好的还是让她也跟着开开眼界罢，不然带出去也丢人。

事已至此，楚漠喊来其他人收拾一下，嘱咐段草草回房休息，随即抬脚走向自己的卧房。

夜已深，天空如墨，寥寥繁星附以点缀，一轮圆月遥遥挂在天空，清辉月光洒在庭院中的梧桐树上，树影婆娑，随风摇动，偶尔几片叶子落在院中的石桌上。

空气舒爽而凉快，楚漠也捏着鼻梁，处理完了最后的奏章，正欲和衣而睡。

突闻细微不似平常的声音，警惕心瞬起，解带子的手一顿，重新将带子系上，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

吱呀一声轻响，似乎引起了那人的警觉。

那人哼唧了两声。

楚漠皱眉，听着倒像猪叫，怕不是有人失职把猪放出来了？

待月光从开门那刻倾泻而下，楚漠看清了坐在石凳上的人——段草草。

她正趴在石桌上，头转来转去，不断地哼唧，似乎怎么睡都不舒服，腰间带子随风而舞，本就纤瘦的她，在树影的掩映下，看起来小小一团。

楚漠凝眉走了过去，看到段草草面色砣红，似乎失去了意识，张开樱桃般的小嘴，呼啦呼啦地呼吸着睡觉。

看来真是琳琅失职把猪放出来了。

若是放任不管，这只猪今晚就要冷死在这里，过几天又要在王府里掀起一场风寒。更何况，玉露酒是他同意给她喝的，自己也有责任。

楚漠无法，只能自己上前去，一只手从段草草膝盖下穿过，另一只手臂托着段草草的腰将她抱了起来，迈步朝段草草住处走去。

怀中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扭来扭去，令楚漠火起，随即箍紧了手臂。

如此一动，倒是后知后觉，怀中人的腰纤细而柔韧，一只手臂环绕一圈还绰绰有余。

布料下的肌肤像是带了温度一样，楚漠身体的温度也不知为何迅速上升，耳垂不经意间染上一抹绯红。

他略感不自在，动了动手臂，面色保持着平常那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动的模样，稳步向前走。

段草草此时仿佛敏感得有如含羞草，哼唧两声慢慢睁开了双眼，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一个使劲，嚷嚷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楚漠求之不得，却也在段草草站稳以后才收回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此刻，他才感觉身体的温度降了一些。

段草草看清他的脸庞，想起白日里意外得知这人竟然下令收了她的茶具，当即龇牙咧嘴地朝楚漠扑过去，揪着他的衣服，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是不是让人收了我的茶具，还为难我？！”

楚漠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挑眉，“你还知道什么？”

楚漠嗓音清磁，段草草何时被这么好看声音又这么好听的人问过，一下子昏了脑袋，放开楚漠的衣衫，得意洋洋地原地叉着腰，“我知道的多了去了！我知道的可多了！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知数学物理，你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漠说：“关于我的。”

“你？你说那个臭楚漠吧？他收、收了我的茶具，害我不能赚钱！”段草草显然有些不稳，歪歪扭扭地原地活动着，提到这件事时瘪了嘴，泪汪汪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楚漠叹气，“还有吗？”

“他想杀我！！！”段草草伸出手，掐着自己脖子，吐出舌头翻白眼，略略大叫，“就是这样！上次我都快死了！！”

演示得宛如吓人的恶鬼。

楚漠一愣，上次他原本以为哄好了段草草，现在却发觉不过是他以为罢了。这姑娘记仇得很，那次失控估计被加粗记在小本本上了。

上次那次实属无意之举，情绪失控了，他没想杀她，却也没想到给段草草留下了那么深的伤害和阴影。

沉默了一会，楚漠偏过头去，只露出精致的侧脸，像是极度别扭，语气微沉，“上次确实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不会再有下次了。”

月光下楚漠的侧脸像是如玉般，光华在他脸上流转，像是打了一层柔光滤镜。

段草草见到帅哥侧颜，又憨憨地笑了两声，凑近楚漠的耳朵，“你低下头来，我告诉你呀，我还知道……”

段草草显然不是个做间谍或者卧底的料，一醉一被帅哥迷惑，什么都全盘托出了。

她把那日的推测，包括楚恒和楚漠之间的运作关系说得一清二楚，小眼神睨着楚漠，得意得很，像是等待着夸奖。

楚漠也显然没想到段草草会考虑到这一层，看来段草草没有自己想象得愚笨，其实有些事她心里门儿清，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要是清醒的段草草在这里，一定会恨不得捡起以棒槌敲晕自己。

妈的本来楚恒和楚漠之间的区域就是禁区，她今晚不仅雷区蹦迪，还得意扬扬地自爆了，谁有她蠢？这不是上赶着找死送人头吗？

可惜今夜的段草草，降智了。

楚漠沉思了一会儿，竟然并未计较这件事，反而轻声问，“那楚漠对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