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漠，你睡了吗？”段草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想到灭国的事，她便匆匆披上衣衫跑到楚漠房前，看到楚漠房间仍有烛光，便出声轻轻问。

楚漠打开房门，让段草草进来，“怎么了？”

段草草裹着外衫，在盈盈烛光里抬起头望着楚漠。

楚漠的面容被一层暖融的烛光覆盖住，眸子里宛如出现了金黄色的暖阳，鼻梁莹润高挺，一张薄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都这么晚了，还在处理政事。

段草草想到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突兀，只能支支吾吾：“我就是感觉……某个武将有点问题。”

话说完以后，又下意识地担心和心虚。

在楚漠的印象里，她几乎没有与林无绝见过面，更别提有什么交流，更何况，林无绝从先帝起就效忠于祈天，武功高强，嫉恶如仇，民间名望极高，他反叛的动机仍是个谜，她就这么暗暗提醒，也不知道楚漠会不会想到林无绝。

楚漠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知道了，你睡觉吧。”

段草草有些忐忑，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白薇说，她说的话，楚恒只说再思量一下，搞得她十分心急，于是让她在楚漠这下点功夫。

段草草叹了口气。

可是她说的，楚漠也不一定会重视啊……

听天由命吧。

就这么虚虚地过了一日，第二日晚，月黑风高，夜晚一如往常平静。

段草草正准备歇灯上床，窗户处猎猎作响，似乎有大风狂速灌了进来。

她一回身，赫然吓了一跳。

——有人闯进来了！

屏风处有一男人的身影，看起来极其壮实，一点也不如楚漠那样挺拔修长。

窗子被开得极大，被风吹得不停地开开合合，发出震耳的声音，她僵硬在原地不敢动。

毫无疑问，她要是这时候喊人，没等人来救她就可能因为心脏破裂或者大动脉出血而亡。

她没想到自己没被毒酒毒死，没被系统处死，竟然要被不知名的贼给杀死。

正当她双目圆瞪，满眼惊恐时，屏风后的那人似是体力不支，往前趔趄了一下，随即稳住脚步，往屏风前走出来。

是一个浓眉大眼、身材结实的硬汉。

他看上去四十好几，留着短短的胡须，耳朵处一道长长的、暗粉色的疤一直裂到下颌，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嘴唇干裂，乍一看可能以为只是一个误闯进来的游戏人物。

——若是不去看他流了血的右肩的话。

那里血流不止，从他指尖渗出，身上穿的本来是最经脏的黑色，如今红色血液在右肩处缓缓流动，看起来也十分显眼。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惊愕的段草草，但是也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段草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进而再次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就这么站在这里盯着她，也怪吓人的。

而且他伤口如此严重，怕是会流血死亡吧？

壮汉点了点头，再抬头时眼神里满是歉意，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嗓音嘶哑地吐出一句，“抱歉。”

段草草又是害怕又是担忧地看着他的伤口，那里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看起来一副强行忍耐的模样。

她终究于心不忍，把自己近日来存着的药箱放在地上，然后用力推了过去。

她仍旧不敢接触那个壮汉。

药箱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响亮的摩擦的滋滋声，壮汉感激地瞧了她一眼，提着药箱，从窗子处翻了出去。

段草草心刚放下，又发现他回了头，不顾肩上伤口撕裂，直直地盯着她，干裂的嘴唇开合，“若是我女儿还在世，应该也是你这幅模样。”

这幅精致柔软被保护得很好的模样，所以看到世间恶意会不住地害怕和无措。

段草草愣了愣，鼻尖一酸，自己父亲会不会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因为自己叹气和难受。

壮汉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外面风声渐止，地上还残留着点点血迹，在烛光下像是暖阳里开出的红色小花。

她盯了一会，认命地拿着毛巾去擦地板。

只是这地板似乎有些震动？

她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到门前一阵火光闪过，同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混杂着“抓住那个刺客”的喊声。

段草草从窗纸处只能窥见模糊火光。

大队人从她窗边走过，外面惊起一大群人，吵吵嚷嚷，中间夹杂着惊慌声尖叫声，奇怪的是，竟然没一个人直接闯入段草草的房间。

直到最后，楚漠将视线放到段草草房间，那里仍有光亮。

他敲了敲门，段草草擦了擦脑门的汗，开了门。

楚漠见段草草好端端的，凝视着她，看得段草草心虚不已，差点就要露馅。

谁知楚漠突然说：“今夜你来我这睡。”

段草草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楚漠眼光意味深长，“大将军有些事未曾放下。”

段草草也不想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乖巧地跟着楚漠回了房。

夜里总算安静了下来，段草草虽然心虚，但是因其睡眠质量很好，到了点便起了困意，又因为楚漠在身边，不消一会就睡着了。

楚漠沉沉地看着她，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发顶上。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段草草昨天随口说的那句话，他竟然真的去派暗卫调查了林大将军。

没想到原本以为清白得几乎让人一眼看穿的林大将军，竟然藏了如此多的秘密，还发现了他派出的暗卫，与暗卫搏斗后，他竟损失了两个暗卫才将他中伤。

不愧是当面开国立业的大将军，功夫不下当年。

只是明明看到他受伤进了王府，把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看见他，并且就只有段草草的房间没有细查。

更何况，敏锐如他，一开门便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段草草与林无绝之间有什么关系。

平日从未见过段草草提起过，也就昨日偶然提起，今天林无绝就进了段草草房间。

到底是巧合还是段草草本身就是林无绝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