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个星期,将军小学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留着斜背头,脸型丰腴,身材高大,身披黑呢子大衣,挎一棕牛皮包。乍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人。此人一进校门,就要找校长,当时石校长有事没在学校,张主席接见了他,张主席知道省报记者都是挺厉害的,对他格外热情,以为是来报道他们学校的。
就问:“你们记者辛苦啊!为我们乡村教育发声,跑这么远的。”
那记者只是喝茶,问校长几时回来?
张主席说:“我马上给打电话,你等一下。”
张主席走出接待室门口拔通了石校长的电话兴奋地说:“石校长,有一位省报记者来找你,估计是来报道我们学校的,你赶快回来。”
石校长说:“哪有那么好的事,现在记者就跟那绿头苍蝇一样乱窜,怕是来找财路的吧!你就说我有事一时半会回不来。”接待室门并没有关严实,这声音多多少少传到了那位记者耳朵里。
张主席挂了电话,进到接待室一看那记者拉着个脸,赶忙说:“对不起,我们校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有什么事可以给我说。”
那记者起身,面无表情说了句:“这事只跟你们校长谈,我给你留个电话,回来让他给我打电话。”说完欲起身出门。
“唉,急啥嘛!好事不在忙上,你坐一会再……”张主席话没说完,那记者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张主席感觉情况不妙,又拨通了石校长电话,给石校长说了记者的反应。
石校长说:“你没说啥吧?”
“没有”
“那就好,我们一个乡村小学,办学也没啥特色,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省报记者来报道,报道个啥?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于是挂了电话。
第三天下午,吕局长来了电话,让石校长马上赶到局里,十万火急,并交待让石校长带够二万元钱。石校长吓的舌子打了结,问:“马上”
“马上”
“我们这班车都走了,没车坐的。”
“爬都给我爬下来,”那头砰的一声挂了电话。
石校长惊出一身冷汗,他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自他当将军小学校长以来,仗着山高皇帝远,总是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每次检查,局里都去镇中学和镇中心小学看的,哪会到他那去,接到最大领导的电话就是许恩友主任的。这一次破了天荒,吕局长直接给他打了电话,而且还发那么大的火气。石校长感到事情不妙,最近学校就是一起学生在家自杀事件,再无其他大事,他想肯定与这事有关,但事情已经解决,家长也没有找学校麻烦啊!
事情紧急,来不及去细想,石校长手头紧,就去问查支书借了二万,没有车,就骑着他的摩托风驰电掣般往局里赶。
赶到金康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弄得满头满脸的灰都没时间去洗,给局长打电话,局长让在丰华酒店302见。
一进酒店302房间,石校长看屋里有一位四十多岁斜背头的男人,正和吕局长谈话。石校长颤兢兢给他们点头打招呼。
“来了,你就是石校长?”吕局长面无表情。
“我就是”
“这位就是你不想见的省报记者艾士鹏同志,听说你说人家是绿头苍蝇,真有这事?”吕局长拉着个脸。
“没……哦,我说得是有些不良记者,没说他啊!”石校长有些惊慌。
“你先去把头洗一下,把衣服灰打一下再谈”吕局长命令道。
石校长忐忑不安地进到卫生间,不知道等一会还有多大的雷霆之怒等他哩,慌得一会把水温调高了,一会把水温调低了,弄得石校长跟打摆子似的不是烫了就是冻了。因为水声太大他想听到外面的谈话,又听不真切,关了吧,又觉不合适,干脆乱刨了一下头发,脱去棉衣出了卫生间。
那记者抽烟,桌上摆着一包软中华,旁边放着一盒火柴印着邓丽君头像,有点旧上海的味道,烟气聚在空调屋里到处乱窜。
等石校长坐定,吕局长把一份打印稿递给他看。
他一看,标题是《旺火镇一小孩被水溺死后,又一学生服毒自杀》惊得石校长冷汗涔涔直冒,两手颤圆。这标题甚是毒辣,不写具体哪个学校,只提旺火镇,把事往大里扯,那小孩子溺死事情早过八秋,又被拿出来做铺垫,关健是后面连服毒自杀地点都隐了,光这标题就够吸人眼球的,这要是一登报,那许恩友主任还不扒了他皮,那局长还不扒了许恩友的皮。
乱世枪厉害,盛世笔厉害,石校长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在沙发上。文稿里面具体内容,石校长也没心思看了,只觉得天昏地转。
吕局长成竹在胸,并不显得惊慌,毕竟正式报纸没有出来嘛!他坐在那里,双手交叉,笑嘻嘻的对那记者说:“你看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还望记者多报道我们教育发展大事,不好的事情还是少报道点,回头我来处理他们。石校长我让你带的东西了?”
石校长赶忙去包里拿东西,头一下竟没有从沙发上拾起来,石校长把那包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你拿去,喝点茶,算是辛苦费,”吕局长不紧不慢的说。
那记者掐灭还有一半的中华烟,站起身来,说:“我就不坐了,赶回去还有一篇稿子要写,”顺便将那一包东西顺进皮包里。
那记者一走,石校长才缓了口气,吕局长敲着桌子,“哪有你这么办事的,让你们少惹记者,少惹记者,你不仅惹了还说人家是绿头苍蝇。”
石校长红着脸,擦着黏在脸上的汗,说:“吕局长真是见过大事面的,我说得是事实嘛,谁知道传到他耳朵去了的?”
“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许主任已经给我汇报过了的,那农民肯定是见钱眼开,开始答应好好的立马反悔,你那民风不怎么好的,以后处事小心,这事就给你办完了,回头交一份事情调查报告到局里。”
说完,吕局长头也没回就走了。
事情落地,并没挨多大批评,石校长这长舒一口气,进到卫生间正式洗起澡来,此时他感觉这酒店什么东西都是舒服的,水量大,水温合适,擦头的,擦脚的,样样都白白静静的。一次性牙刷,牙膏,还有牙签,吹风机一应俱全。躺在软绵绵的席梦思床上才感觉肚子咕咕叫起来,一看桌几上摆着桶装方便面,还有纯净水,旁边几个盒子画着西洋美女,个个金发碧眼,上面写着避孕套三个字。石校长还没住过这么高档的酒店,惊奇他们服务竟然还考虑到男女那些方面。于是拿了一包翻来覆去的看说明,不小心把那拆封带给弄了一截下来。他扔了那玩易儿,泡起泡面来,吃饱喝足,美美睡了一觉。
翌日,石校长回学校,他以为酒店钱都给过了的,就径直走到门口,正准备拉门出去,那服务员说:“先生,还没办退房手续了。”
“哦,多少钱?”石校长走回来问。
对讲机响了,“302退房”那服务员操着甜甜的普通话。
片刻,对讲机又响了,“方便面一桶、纯净水两瓶,有个避孕套盒子拆了封。”
那服务员打出账单,“先生,住店480元,方便面10元一桶、纯净水2.5元一瓶、避孕套50一盒,共计545元。”
石校长一听,眼睛睁得牛大,“这么贵,嘿死个人哩!那避孕套我就没用嘛!”
“没用你拆它干什么”那女的一阵嗤笑。
“我……”石校长感觉说不出口,舌头打结到嘴里。
“我们酒店服务好,贵有贵的好处。有没有会员,有的话还可以打八折。”那服务员笑脸盈盈,甚是礼貌。
“没有”
石校长半舍不舍的掏出票子,付了账,早点都不吃,骑着摩托赶回了旺火镇。
仇小梅听说前几天来了记者,校长今天又连夜赶到城里就为了他们班上曾子茹的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晚上就给行健去了电话。
“王行健,你不是说没事的吗?我咋办?”仇小梅说着说着,就害怕的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跺着脚的。
行健安慰到:“本来就没事嘛,谁知道半路上会杀出个程咬金?别怕,梅子,有哥了,”行健把胸膛拍得乓乓响。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女娃的事,你怕啥?谁敢把你咋的?等校长回来我们在商量。”行健挂了电话。半夜,仇小梅打来电话,行健安慰一阵子,后半夜又打来电话,行健又安慰一阵子,那一夜仇小梅没睡好不说,弄的行健也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