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董主任在中心教研组长范成功、工会主席万惠勇的陪同下来到西亮小学召开会议。梁钧洲胸有成竹，他找的人已经给董主任打过招呼，所以他并不担心。余璇路过侯校长办公室时，以为侯校长会提前给他透露一点消息，但见侯校长脸板得平平，竟没一句言语，余璇便知此事凉凉。

等大家交待了让学生上自习后，都聚齐在会议室。大家都知道一般这样的突然会议要么是只决定一个重要事情要么就是宣布任命。董主任与侯校长并排坐于会议桌上首，教研组长范成功、工会主席万惠勇分坐在侧面上首，杨建庆坐万惠勇旁边，几位中层依次坐了，老师们会议桌上坐不下，行健主动拿了个圆凳坐在会议桌下首旁边。

董主任亲自主持这场会议，选拔干部的原则、条件等讲了一大堆，特别提到有些人动用关系，为一小小职位上蹿下跳……

但见梁钧洲面无表情，只拿了那粗粗的中性笔在笔记本上划来划去。行健一瞥，只见笔记本上一溜行草跃然纸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又一句：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再看余璇，一手撑在桌上，把靠向领导的那半边脸遮挡起来，但另一半的苦瓜脸却让行健瞧了个遍。行健望他笑一笑，心里想：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教务主任嘛，患得患失成那个样子，叫我当我还不想当了。

看杨建庆一天忙的，除了带好自己的课以外，还有数不尽的上级文件要处理，数不尽的事情要安排。想偷懒大家都把他看着，想捡便宜基本没有。分不下去的班他带，分不下去的活他干，动不动校长说，你要以身作则；动不动老师就说，你要行为示范。夹肚子气受了不少，钱输的不少，不掏钱的酒喝的不少，结果人不到四十已经大腹便便，有卸顶的趋向，脖子都粗得跟脸齐了。

大概在元旦前后，曾经有那么几天，杨建庆忙坏了，除了一天教学工作外，还要准备几项检查，结果那一天又收到上级下发的七个文件。有文教办的、有政府的、有区一级的、市一级的……晚上一点了，杨建庆还没忙完自己工作，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就在QQ动态上发表了说说，且看：

上级文件似雪花那个飘，下边的人呀累断腰。为了好好工作，于是作歌一首为大家解解闷

歌名《倍儿闷

天空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

是事儿也就烦一会儿一会儿就完事儿

群中飘来几个字儿，那就全是事儿

做完一事儿又一事儿，周末直喘气儿

周末想做事儿，心里没底气儿

直吃凉伴萝卜丝儿，不想尝肉味儿

哈咿呦哦哦哈咿呦哦哦

哈咿呦哦哦哈咿呦哦哦

哈咿呦哦哦哈咿呦哦哦

哈咿呦哦哦哇哦哦哦

就这个eel 倍儿闷倍儿闷！

这个eel 倍儿闷 eel eel倍儿闷

闷闷闷闷！

第二天，老师们看到他发的说说，有点大拇指的，有的表示同情送去玫瑰的，还有的给他弄了一碗茶让他休息休息的，行健给回了一句且劳且珍惜，后加三个叹号。

正想着，董主任宣布：“根据文教办多方考察，拟任命王行健为西河小学副教务主任，现进行民主投票，请大家公正投票！”这一声如晴天霹雳传来，惊得杨建庆、梁钧洲脸顿时不好看了起来，整个人像那半截木桩戳在那里。余璇终于舒了一口气，放下撑脸的手掌，坐得端端正正，把笔筒盖慢悠悠地抽下来已经做好了划票的准备。在他看来，只要不是梁钧洲当选，至于别人谁当选他都是高兴的。

行健也很吃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领导会点他的将。对于他来说，经常替老师说话，爱打抱不平，像钉子一样扎得领导浑身不舒服，又像瘟神一样让领导躲之不及的人物怎么可能被领导选中？这是真的吗？这是在做梦吧！行健摸了摸脸，大拇指和食指又钳了把脸，感觉有点生疼。

选票发去后，只有三票没投，除了自己没投外，另两票行健也猜得出来了。虽说行健和梁钧洲关系也不错。但在这件事上，梁钧洲误以为行健也在背后找了关系的，竟然瞒得这般严实，让梁钧洲没有丝毫察觉。他狠狠在笔记上戳了一个窟窿，恨不能把这个洞戳在行健身上。杨建庆也是一片茫然，他以为行健背后可能有更大的树靠，甚至认为行健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这种不争为之争的高明一定有高人在指点。但不管怎样，木已成舟，事已定局，只能接受这个现实了。杨建庆调整了一下情绪，做了表态，他一定会和王行健通力合作，做好教务工作。

散会后，董主任、范组长、万主席、侯校长留下王行健，又和他聊了一会。

行健红着脸说：“谢谢领导关心，但我真得不是当教务主任的料啊！我害怕事没干好，竟给领导找些麻烦。”

董主任笑嘻嘻地说：“你看这么多人选你，说明你是众望所归嘛！我们也不能拂了大家的意是不？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要有当领导的想法，当然领导也不是好当的，你要有服务意识，大局意识，要有牺牲精神、担当精神，方能做好工作，我们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

侯校长这才把董主任力排众议选行健做教务副主任的事告知与他。并说杨建庆下个月就调走了，调走后你以副主任的身份主持工作，过渡一年，根据表现再考虑是否擢升。行健听后，满是感激。陡然觉得眼前的佛耳狼董主任真幻化为一尊活佛，头上正闪着金光，范成功就像看门罗汉正黑黢着脸，警觉凝视，一言不发。侯校长倒像那唐僧一般，一脸慈祥，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行健别过领导，去上课了。

中午放学，大家在一起吃饭，免不了又是一番闲谈。只不过这次闲谈少了梁钧洲，杨建庆、余璇他们。

彭明、朱炎、赵克才、汪家旺、温红瑞人人端了一碗米饭，纷纷向行健道喜，汪家旺要行健请客吃饭，行健只是笑。

赵克才说：“有人欢喜有人忧啊！这饭咋吃？这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汪家旺说：“那倒是，等以后升正的了再宰他一顿，这顿给记着。”

温红瑞说：“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行健你真行，隐藏的滴水不漏啊！”

行健鼻子一哼：“什么滴水不漏？什么有利不利的，尽是瞎猜。你以为我愿意去干的，我稀罕那破职位？”

朱炎：“我相信行健的，我们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这可能是有贵人相助喽。”

行健说：“你们不知道当时选中我，我有多么吃惊。这里面也有你们功劳，在这里谢谢你们信任，为了那破职位不顾兄弟情义，耍阴谋手段这是小人行径，不是我行健能做得出来的，我一生把兄弟感情看得比命重要，今天是这样，将来还会这样，不管你们信不信？”

全场哑然，只听到一片吃饭声。过了良久，温红瑞给行健道歉说：“对不起，平时都这样开玩笑惯了的，你别往心里去。”

行健吃了几口，饭梗在喉咙咽不下去，好久才说：“没啥？只是希望兄弟多理解，互相支持，我们在一起好好工作，干出一番事业才好。”

君子与其练达，不若质朴，行健正是抱着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宜圆的人生哲学行事，不曾想遇到贵人相助，这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有功于人不可念，有恩于我不可忘，行健记住了佛耳狼，记住了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