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校长沉默半晌,又说:“这事情虽说文娇已经承认,但马红连仍未承认,明天还得当面鼓对面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再做下一步处理。”
行健问:“假如事情是真,怎么处理?”
朱炎接过话头:“我看五年级文娇是被我们班的马红连撺掇去的,并且马红连到现在还不承认,回去也换了衣服的,说明她很有心机,不是一次两次偷盗了,我看这次干脆借这个机会让她转学。”
行健一听,觉得朱炎话有深意,细细想来怕是朱炎想借这个机会把马红连撵走,一来可以给班上减少一点事情,最重要的是她们班少了一个考低分的。那马红连每次考试语文三四十分,数学只能考十几分,她一走班上平均分立马会涨两三分。
行健揣度到这点,带着一副教训人的口气说:“这怎么行的,就因为孩子有偷的毛病,我们就给她定性为品德差,就因为学习差我们就歧视她。你让她转学,她家就是这里的,往哪转?分明是逼她退学嘛!想提高成绩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嘛!”朱炎那点小九九被行健这一戳,不由得脸一红,半天不语。
行健又说:“我上中学时全班男生几乎都偷过,而且一起偷,长大了咱没有一个成贼的,而且我们班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五六个做了老师的,如果那时候也如今天这般处理,我们岂不是都被老师开除了。”
彭明听出了一些火药味,于是把话题往开引,变问:“你们上中学真的偷过?”
“那还有假,你看我几时说过慌的?”行健就把上中学时和几个同学一起夜间偷橘子的事情讲了一遍: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行健两个同学史平生和段立斌想吃橘子,因为那两个同学是外村的,租房住在镇子农户家里,对本村情况不熟,于是撺掇行健为他们带路去偷张大娘家的橘子。行健说:”我们偷够吃就行,如果偷多了我是不去的。“那两个同学满口答应,于是三人约好了晚上一点到镇子菜市场碰面。晚上一点三人在行健的带领下,借着月光穿过镇子往一山日清间小路走去,到了那家院子,院坝边上种满了橘子,那橘子绿油油的,大如拳头被月光一照格外诱人,散发出来的气味让他们直流口水。三人猫着腰摘着橘子,史平生很快装满了一塑料袋,行健用衣服兜了十来个就不摘了,轻轻喊着走,谁知段立斌掏出来的不是塑料袋而是个装粮食的大口袋,他想把那口袋装满,对行健叫喊充耳不闻,行健一下来了气,大喊一声,有人偷橘子啊!喊完撒丫子就跑,后面两个同学跟着一起跑,跑了一气,行健直觉得后面脚步声有些单薄,回头一望却不见了段立斌,他们以为段立斌被抓住了,便回去看看,没走几步,就听见路下面草笼里有人轻声喊救命。行健轻声叫了声段立斌。那段立斌忙答是他。行健找了根棍子和史平生把段立斌拉上路来,半口袋橘子也不知道滚到那去了。再看段立斌,屁股蛋子滚满了泥,衣服袖子也被树枝挂破了一块,那狼狈像逗得行健和史平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段立斌骂着行健,“狗日的,心好毒,分明是想害死我的。”行健说:“你比我还毒,让你偷够吃就行了,你恨不能把人家的橘子都摘了去。”段立斌说:“你跟他们是亲戚?”行健说:“不是。”
“既然不是你帮人家,咋不帮同学。”
行健说:“我们是同学不假,可做人要讲良心,我只答应你偷够吃就行,可你贪心不足,那能怪谁?”
段立斌不好再说什么,摸着屁股,跟着行健,史平生走在最后,悻央央的回家。
讲完,全场大笑,彭明也附和着说:“真有同感,我们上中学时也调皮,哪个老师对我们不好,我们晚上就去偷他放在外面的东西,有一次,我们生物老师无由头批评了我一回,晚上我就去把他松炉子的火攒松碳炉的钢筋棍偷扔了。我们班还有更厉害的,有一次被数学老师批评了,那位同学晚上去把老师放在炉边的一铁壶水全倒进炉子里。第二天老师起来一看,炉子灭了,铁壶水也没了,就全明白了。在班上一顿臭骂,下面偷偷笑,就是没谁承认的。后来长大了,我们搞同学聚会,把老师请出来当面道歉,现在感情好的不得了。”
朱炎听了面露惭愧之色,说:“明天马红连到校我批评教育就是了,这几天我多关心关心她,不去家访我真不知道她家里条件有多差,怪我平时工作做的不够细致。”
行健说:“这不怪你,穷不是偷的理由,穷而贪婪才是罪魁祸首。”
侯校长说:“从小学到初中,那是犯错误的年龄段,我们要允许学生犯错误,不能因为学生一点错误就给她贴上道德败坏的标签。小时候偷针长大偷金,这句俗语警示我们要做好教育防范,他是一种趋势并不代表必然结果。人只有在不断的试错中才会成长起来,太乖不见得是好事,你们说是不是?”
正说着,马思梅沉着脸过来问校长:“你看都几点了?”校长一看手机:“哦,没看时间,都十二点多了,你们都去睡觉去,明天再说。”
众人起身离开,行健草草洗了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马红连爷爷带着马红连,文娟母亲跟着文娟来到学校。校长、行健、朱炎、彭明和开商店的老婆婆在会议室处理此事。
校长让文娟把事情经过复说一遍,文娟说的很细,可以听出来基本上都是马红连的主意,好像与她无关。这很正常,小孩子遇到事情时大多数会把责任推向别人,以减轻自己罪责。
校长问马红连:“文娟说的是这样吗?”
马红连垂着头,手指头挽着衣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朱炎一下子火了,吼起来:“到底是不是?难道敢做还不敢承认?”
马红连被吓了一跳,噗擦擦几滴眼泪滚了下来,仍然垂手而立,像哑巴一样站在那里。
那老婆婆心中不忍,说:“算了吧!还是个孩子,以后再别做这个就行了,我并不是非要你赔钱,我是希望你从这件事上吸取教训。如果这次从楼上跳下来把腿给摔折了,弄个半身不遂的,你的将来就全毁了,还要拖累你的父母,你说是不是?”
马红连流着泪连连点头,仍是一言不发,她的内心世界只有靠大家去猜测了。行健看出马红连有忏悔之意,遂对马红连的爷爷说:“叔,你看姨心肠多好,你们在家里要加强监管,平时孩子带回什么东西,一定要问东西从哪来?不要不管不顾的,我想马红连经历这次事以后不会再去犯的,生命比钱更重要,宁可穷一点,但人格不能丢,你说是不?”
那老爷爷张开干瘪的大嘴,一脸的无奈又兼着感激说道:“是的,虽说穷一点,但每天两顿白米细面还是有保证的,不知道她从哪养成个好吃嘴。都是我们在家惯坏的,还请老师多担待些,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老爷爷起身边一面从口袋里摸摸索索一面说:“这样,我还是多少赔一点吧,她们开商店也不容易。”只见老爷爷掏出个手帕子,从里面取去一卷钱来,全是十元十元的。
侯校长连忙起身阻拦,“叔,你留着用,人家姨说了,这次钱没丢,那几次丢钱也不知道个数目字,再说了也不一定是马红连拿的。”那老婆婆也连忙起身阻拦:“这可要不得,你们生活都不容易,以后有什么东西要买,没钱,叫孙女到我商店来先赊着,等有钱了再给。”
文娟母亲站起来给老婆婆道了个歉,又对侯校长说:“虽说我们家里不是特别富裕,但在村子里还算不上是最穷的,我这女就是稀耳朵,大脑不由自己掌控的。”说着就在文娟脑门子上狠狠戳了一指头。又说:“以后,少跟马红连玩,再让我看见,打断你的狗腿。”忙又回过头给班主任彭明笑着说:“给彭老师添麻烦了,以后再犯,你直接把她手给我打烂,我不怪你。”
彭明说:“你也不能这么管文娟,文娟这孩子学习不算太差,不像是个没脑子的人,也许就是寻刺激好玩,有可能是你简单粗暴的管理方式导致她这样的,你要改变一下自己,不要光看她学习,还要关心她平时心理上有什么需要。”
文娟母亲说:“需要啥子?有吃有喝,穿的戴的样样不比别人差,还不满足,还有心理需要?”
彭明一看,给她讲心理那是白浪费口舌,就说:“好,好,你让文娟去上课,这事就这么处理了,以后再有这样的行为,我决定不饶。”彭明从这也就看出来文娟那种有事推脱的狡诈似乎就从她母亲身上学来的。
“这事就这样处理了,你们也坐了大半天了,老师们都还要上课,”校长下了逐客令,大家纷纷起身,校长和行健把他们送至校门口方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