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啥被双规啦?”小舅舅摸了摸下巴,突然给孟津找到了一个好去处。
“我呸,他要是有那个本事,咱俩早就去朝阳开夜总会了!他不开手机,肯定是在执行任务啊我的亲舅舅,你这脑子是不是有点老年痴呆了啊,赶紧买俩核桃揉揉吧,别整天去歌厅洗浴城啦!”
听到小舅舅的判断,洪涛重重的冲着地板上啐了一口。七八年前,自己就和小舅舅找过孟津,打算借着他的大伞,也在东三环附近弄个消金窟,不用多,赶上三四年,转手扔给别人,弄个三两千万和玩一样。
猜他说啥?他说他爹不让他干这些,就算死了,在地下也不瞑目。多他妈噎人啊,你就说你胆子小不敢就完了,还把屎盆子扣到老爹头上,合算你爹活着给你铺路,死了还得背锅,标准的逆子!
“那你说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咋就谁都没来找过咱俩呢?好歹老李也是你我带到马场去的,当时又不是没人看见,多少得来问问吧?”
听了外甥对孟津的分析,小舅舅终于不在为狐朋狗友纠结了,但他又改成纠结自己了。合算他来不全是为了孟津,还是有点害怕啊。
也难怪,他这辈子是没少折腾,但啥时候也没碰过上亿的买卖,这家伙一猛子就好几十亿,思想负担必须有点重。而且他还没有醋舅舅那股子为了理想甘愿献身的精神,说白了就是鸡贼,想吃羊肉还怕弄一身腥膻!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咱们还得设身处地的为办案同志想一想,你琢磨啊,如果于世达那伙人都跑了,认识并且知道我醋舅舅的是不是就没谁了?他们干这种事儿,不会把所有底牌都告诉别人的,估计他们背后那些人也不太知道详情。就算老孟也是一知半解,咱醋舅舅一共也没露几面,权当是个做局的陪衬,和案情又没有必然联系,有他没他无所谓啊。再说了,咱俩可是积极向政府靠拢的,可给他提供了不少线索,卸磨杀驴,他忍心?”
对于小舅舅的焦虑,洪涛也感同身受,他这些天表面上看着没啥事儿,那都是骗外人的,心里每天都在打鼓,如果来人问了,甚至带走配合调查,反倒就知道案件的进展,反倒踏实了,就是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才最折磨人。
但凡事儿不能被情绪左右,洪涛还是愿意理智分析的,一层一层的展开之后,再按照人情世故这么一套,自己留下的线索好像也不多。
当然了,这要看对谁,孟津和办案人员可能不知道,但刘若霜和刘若愚姐弟俩就不会不知道了。就算他们不知道具体案情,但只要听说了发生在那座别墅里的惨剧,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自己。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搭救于亚楠光靠自己一个人肯定没戏,必须得到他们姐弟俩的帮助。所以说吧,有时候自己就像那个姜彦哲,做事的时候已经就不打算活着离开了,走一步看一步。
这次算是侥幸回来了,如果没回来,那也不能牵扯到任何人,更不能让大家白忙活,一死百了,醋舅舅、小舅舅、吴友良、周必成、柏云、纠妈妈,只要在这件事儿里帮忙了的人,最终都会得到相应的报酬。事情还是这么个事情,无非就是少了个分钱的,多了个替罪羊嘛,还是只不会开口的死羊。
“我发现你没事就去派出所里关几天,也不是没好处啊晚上吃啥?”让洪涛这么一分析,小舅舅终于释然了,也有点胃口了。不过别急,要是几天之后仍旧没消息,他还得来,还是这一套。
“方便面刘婶回老家过节了,出了正月才回来。你个开饭馆的,还指望我做饭?”洪涛必须不想留舅舅吃顿便饭了,主要是怕他絮叨,本来自己心里就不踏实,再来个旁边念央儿的,那不是更烦了。
“我店里这些日子太忙,等过完节人少点再去吧!”小舅舅一听没便宜可占,起身就走,前脚刚迈出去,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必须防着外甥去自己店里蹭吃蹭喝,先把路堵上吧。
“慢走,不送对了,舅舅,这些日子多留意身后有没有尾巴,没事儿少用电话瞎联系!”洪涛本来不想送,但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一直送到了大门外。除了叮嘱小舅舅之外,还用眯缝眼迅速左右扫了扫。
春节期间是京城里最清净的一个月,大街上车能少八成。所以吧,在这个时间段盯梢监控,也是最难的,尤其是在老城区里,流动人口少,平时有几辆车,是谁家的,该停在哪儿,大家全门清,突然出现一辆陌生车子,会很扎眼。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小舅舅对这句话很以为然,马上把金丝边眼镜戴上,眼珠子在镜片后面也是骨碌碌乱转。
“你可别和做贼一样,正常点”洪涛还是不太放心,生怕小舅舅太心虚自己露了马脚。
“”小舅舅已经听烦了,头也不回的走向马路对面的车子,只是挥了挥手。动作依旧那么潇洒,可惜身材已经略显臃肿,脚步也没当年的轻快了唉,都老了,一代人全老了!
实际上洪涛还有一个消息没告诉小舅舅,出院之后的第二天,已经在信箱里收到了于亚楠的邮件。她按照洪涛的计划顺利抵达了申城领事馆,然后通过外交途径和当地警方取得了联系,并在领事馆律师的陪同下接受了询问,又去那座别墅里坐了现场指认,然后就被允许出境了。
于世达则是在京城的大使馆里得到女儿获救的消息,他是真利落,只给于亚楠打了个电话,就抬屁股上了飞机,跑回美国去了
于亚楠倒是也没埋怨父亲,至今她还以为是卷入了某个黑组织和当地企业的纠纷,属于吃瓜落的,领事馆和当地警方也对整体案情同样不太了解,当然也没法给出更详细的解释。
不过洪涛知道于世达为什么这么着急,他联系不上李居士,又和南通商会反目成仇了,一是不敢在国内盘桓,二是急于去境外激活那些账号,先把钱拿到手才是真格的。
在回复中,洪涛警告于亚楠这几年先不要回国,没有重要事情也不要和自己联系,先踏实把大学上完,再争取进入专业球队打职业比赛,自己有机会会去美国看她。
其实这都是敷衍,如果不出意外,这姑娘慢慢也会把和自己的偶遇激情当做回忆,人都是活在现实中的,纯虚幻的爱情在距离和时间的摧残下,基本没生命力。
“唉”送走了小舅舅,洪涛回到院子里,没有进屋,就站在二道门那里,转圈看了看小院,长叹了一口气。
小院里太清净了,没有了刘婶忙忙碌碌的身影,没有了柏律师的烘焙香味儿,没有了周必成屋里噼噼啪啪的键盘声,西墙边葡萄架下的藤椅已经落上了一层灰尘,再也看不到那个风风火火的苗条身影哼哼着家乡小曲去打扫,到了下班时间,门外的两辆宝马车也只剩下钱德利那一辆孤孤单单的停着,还瞎了一只眼,仿佛是因为失去了同伴而哭的。
假如现在再让他选一次的话,就只能对不起老周了,自己宁可不要那些短时间内既不能看也不能花的钱,也不遇那意思破坏小院里原有的氛围。
人啊,都有个坏毛病,只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当初租客们都在的时候,自己烦他们,比如说王大丫的咋咋呼呼、周必成的不修边幅、柏律师的小资做派、吴友良的老谋深算,整天还得和他们为了几十块钱电费、水费,绞尽脑汁、斤斤计较。
现在这些人待着那些烦心事儿忽然间消失了,自己反倒有些不适应。那些都是生活的味道,多了会腻,少了还想。
到底还能不能凑上一群差不多的租客,洪涛真不抱太大希望。全世界这么多人这么大面积,有些人每天擦肩而过,一辈子可能也不会说一句话,有些人从天南地北而来,不管怎么曲折,最终总会聚集到一个点上,靠的全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