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的啊?”赵保国一打开,香味儿就飘出来了,高跃民就直往下咽口水,家里人眼神儿都止不住的往赵保国手上的饭盒飘。
“你咋不上天?”赵保国怼他:“就一半儿,还有一半儿给老徐!”
“一半儿就一半儿呗!”高跃民笑嘻嘻端了碗放到桌子上。
赵保国又把饭盒盖上,对高大娘跟高跃民媳妇儿道:“那大娘,嫂子,我先走了啊。”
“等等。”高大娘叫住他,给了他半碗炒鸡杂:“拿回去也尝尝大娘的手艺。”
赵保国也不客气,直接就拿了:“回头我把碗给您送来。”都是这样的,你送我吃的,我也会回送你点儿。要当场没有,过后也会送一些来。那种光吃人家的,自己却半点儿不出的人,谁也不愿意跟他来去。
赵保国把辣子炒鸡杂给放回屋,又交代张国军一声就去了楼道那头徐建生家,换了半碗大葱鸡蛋回来。
“开吃喽。”张国军当先就夹向了黄鳝,吃得眼睛直眯。
“自己动手啊。”赵保国筷子伸进菜碗里,对韩莫生说。
“这我还能客气了?”韩莫生从来就不客气,一筷子一筷子的下手,吃得满嘴都是油:“大娘的手艺真好。”
“那是了,伯娘的手艺跟我奶都差不多了。”张国军一筷子黄鳝一筷子驳杂的,紧着这两个菜吃,其它几个素都没动一下,吃得不亦乐乎,嘴上还不客气的说。
等吃完了肉菜才开始动素菜,反正一桌子满满的,三个人干得干干净,尤其是肉菜,里面的汤汗儿都浇饭里头拌着吃干净了。
赵保国少见得吃撑了,一看那两也撑着肚子,满脸的心满意足。
“什么时候能天天吃这个就好了。”张国军眼里憧憬着。
“早晚有这么一天的。”赵保国起身在屋里溜达着消食儿。跟他们俩儿说着话。
等差不多了就把碗筷拿去了水房洗洗干净,把高跃民家的碗给送回去。自己家的再放放好,又把饭盒搁网兜里让张国军提着回去。
在大食堂拿的碗筷跟饭板再送过去还了。
就差不多该上工了,叮嘱张国军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直到他不耐烦了才让他走。
跟高跃民凑了一块儿,去河道巡视了。
每天上工下工,在河道上溜溜达达,跟高跃民聊天扯淡,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天中午莫名其妙刮起了风,天一下子就变得阴沉沉的,乌云浓得跟黑似的一团一团的挤在上空。
外头就有人喊了:“要下雨了。”
顿时整个大食堂的人就急急忙忙的往出跑,韩莫生也扯着赵保国跟着跑:“要下雨了,帮忙收衣裳。”
赵保国饭摆好了还没吃上一口就被拽了出去。
整个筒子楼上下衣裳、被单、被套、大裤叉子、小孩尿布,不是蓝的黑的绿的,也就背心是白色的,再加被罩带点儿红碎花儿,跟旗帜似的迎风乱舞。
人乱糟糟的,甭管是谁家的衣裳,先收了再说。
收了就抱到楼道里去,一楼楼梯旁搁着张大桌子,全堆上面了。
又出去继续收,你来我往的,刚把衣裳收进来,豆大的雨滴就啪嗒啪嗒的砸下来了。
楼道里女人男人都挤在这儿,挑着自家的衣裳,乱得不行。
“那件衣裳我的。”
“谁的大裤衩子?咋跟我内衣搁一块儿了?”
“有没有看见我的的确良衬衫?”
“哎呀,我袜子呢?咋就一个了?”
“谁踩我脚了?别挤呀!”
乱轰轰的抱怨着,你一嘴我一嘴的吵吵,赵保国简直头疼,反正他又没他的衣裳,干脆去食堂把饭吃了。
吃了完再走进楼道的时候,上空挂了不少衣裳。
本来就不明亮的光线就更暗了。
好容易走到自己屋门口,差点儿没松一口气,一会被被褥给遮了头的,一会儿被裤管盖了脸的,一路走得真不容易。
下这么大雨,估计不能出去巡查了。赵保国就躺床上眯了眯眼,去不去的队长肯定得来说一声儿,睡着等呗。
刚躺下外头就有喊,那一声儿声儿急得跟火烧眉毛似的。
赵保国开了门就抱怨:“干啥?我刚躺下呢!”来人是徐建生。
“还有心情躺呢?”徐建生一把拽了他就往出跑。
被楼道上空挂着的东西打得脸都生疼了。
“上工也不用这么急吧?”赵保国跌跌撞撞的:“我自己能走呀。”
“赶紧的!”徐建生反应过来就松了手,又催他:“你家来人呢,我看她急得脸都红了,肯定有事儿。”
“在哪儿?”
“门卫室。”
赵保国下意识就想到他妹,难道是犯病了?得了话于是撒腿儿就跑。出楼道的时候还差点儿撞翻一个人,赵保国也顾不得道谢,一溜烟儿的跑了。
徐建生也有些担心,赶紧的就小跑着跟了去。
高跃民揉着肩膀问跑过来的徐建生:“小赵咋了?这急得火烧眉毛一样。”
“可能家里有事儿吧。”徐建生具体也不知道情况,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说,嘴紧着呢。
赵保国奔跑的速度越发得快了,从楼道那儿路过食堂再到大门这边,一分钟都没用光。
“红梅?”赵保国急切拉了她问:“是不是小青青犯病了?”
张红梅十二岁了,少女的身姿也显现出来,五官清秀,就是皮肤黄黄的,脸蛋儿上两坨高原红,十足的乡下姑娘。自从县里乱了就不去学校,一直搁家里做做家务,帮着带带侄子侄女的,脸都白了,见了赵保国差点儿没哭出来。
“咋了你说话呀?”赵保国更急了,这会儿徐建生过来了,他转身就冲他道:“老徐,帮我请个假,我回去看看。”
“行,你赶紧去,下午我给你请。”徐建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示意他放心。
“谢了老徐。”赵保国抹了一把,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雨水,冲徐建生感谢的笑笑,拉着张红梅走,又问:“到底咋回事儿?”
张红梅定了定神儿,才强自镇定道:“毛蛋儿哥,革委会来人了。”声音里满是颤抖。
赵保国心立即就沉了,革委会什么作风他就算没亲眼见过,上辈子也从村里的老人那里听到过。
“去谁家了?”
“咱们家。”张红梅眼泪吧嗒就下来。
“咱们家?”赵保国愕然,我跟你又不是一家的。这咱们家指的是谁家?
“就是你家,我家,还有三舅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