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往云阳村里奔的时候,村长一得到信儿,就安排各家各户出壮丁去拦截,一家至少一个呀。赵家有五房,最后一房是赵二牛家的,可人家不住在村里了,当然出不了壮丁。
可其它四家还在呢,又老早就分了户头,各家管各家了,要是没分,那按理说只出一个就是了。可老早分了……就得一房出一个,于是除了老五赵赵惕老六赵恺,赵家老大赵愠老二赵愉老三赵怀老四赵恃都去了,结果到了就回了一个重伤垂死的老二,到了还少了条胳膊。
另外三兄弟通通都被异族砍杀了,连收敛都没人收敛。
赵家拢共就五房,赵二牛这房不算,其它几房子嗣本也不丰,生倒是没少生,但活下来的少呀,除病死的饿死的,没养大的,除了三房和四房活了俩,大房二房就活了个独苗苗。
虽说孙子已经生下了,还不少,可孙子虽也疼爱,儿子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娘的哪能不心疼?媳妇儿没了依靠哪里能不恨?儿女没了爹谁还能不伤心了?
凭啥祸事都是三房闯的,到了自家儿子却赔了性命?汪氏是老五媳妇儿,按说她闯了祸也该老五赵惕出面,结果人愣是不吭声。
到了能咋办?该出人时,只能当哥的以身相替了,老二家的秦氏指天骂地指桑骂槐的也不顶用,老五干听不吱声儿,反正要他去送,打死也不干呢,自家媳妇儿闯了祸咋地?又不是他闯的,有本事让汪氏去呗!
愣是把一家子人都快气吐血,能把汪氏送去吗?不说村里人咋看,就是为了汪氏那张嘴,也不能放她出去胡咧咧,结果老二去了再回来,当娘的董氏跟儿媳秦氏眼睛都快哭瞎了。
就这……其它三房还很是不甘心,受了伤也到底还活着,凭啥她们儿子不但性命没了,连尸身都回不来?
于是除了汪氏,整个三房都快被恨死了,哪怕三伯因着愧疚也跟着去小道上堵异族没回来,这也不能解了因为三房办的事儿而牵连其它三房丢了儿子性命的女人媳妇儿们的怨恨。
赵保国他们上门儿时,就看到几个丁点儿大的侄子蹲在门口玩蚂蚁,兄弟媳妇儿跟几个伯娘坐在小板登上洗衣裳,就连五岁的香草,都坐在小登子捡了衣服搁那儿搓着。
几个侄子瞧着面色还好些,只是瘦得很,侄女儿兄弟媳妇儿和伯娘们个个都瘦脱了相,一人面前一个大木盆,里面堆满了脏衣裳,也不知从哪里来的。
“怎么就至于这般模样了呢?”
赵二牛心酸得差点儿眼泪的都掉下来,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是收成再不济时,也没几个兄弟家苦成这样子,看几个嫂嫂侄媳妇儿都成啥样儿了?
赵家几房女眷,不管是婆婆还是媳妇儿,平日里再看三房不顺眼,现下见了这个最小的五房,眼泪吧嗒吧嗒就都下来了,那叫个喜极而泣,能不喜吗,靠山来了有饭吃了。
“让叔叔见笑了,快,进屋坐。”
这时也顾不上其它了,把手在衣裳上搓搓干,大房的云氏,二房的王氏,三房的董氏,四房的吴氏,把手里的活计都给了自家媳妇儿孙女,自己则惊喜不已的迎着上前,拢着赵保国爷俩儿往堂屋里去,那态度叫一个热情。
云氏王氏吴氏齐心协力的,把三房的董氏挤到后边儿,三妯娌先占了位,热热闹闹迎小叔子进屋。
董氏也不争,原是三房媳妇的锅,只能她来背了,没底气争呀,再说了,小叔子待他们三房如何,她还是有把握的,什么事儿也忘不了。
为了让其它三房好受些,她还不挤过去招人眼了,只连连叫了二孙子赵讯来:“铁头,去你大爷爷做工的地方报个信儿,就说你叔爷到了,让他们快些回来。”
赵讯懂事的点点头:“知道了奶,我这就去。”说罢一溜儿跑了出去。
董氏这段日子生生老了好几岁,几乎都没展过笑颜,如今当儿子养般的小叔子回了,心情总算松快几分,小儿子是个自私靠不住的,大儿子如今又受了重伤少了条胳膊,几个孙子还小担不起家来,老头子又走了,三房还不受其它三房待见,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想支撑起这个家太难了。
幸好小叔子回来了,看着他们三房往日待他的情份上,至少也会帮衬几分,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将破蛋儿托付给小叔子带走,能养大就成。
破蛋儿才三岁,又有了个犯了大罪的娘,爹也是个靠不住的,至于大儿媳……估计也不乐意养着他,毕竟破蛋爹还在呢,可有那么一娘,破蛋儿在家里的日子好过不了,为了这孩子,也要把他送出去。
汪氏两儿一子,两个女儿在这种情况下被卖了换粮吃,她也没底气反对了。就剩下个破蛋儿一个,不能让拢在家里头,再让小儿子给教坏了,还不如托付给小叔子呢。
本来就两日不曾吃米了,现在小叔子来了还带上了粮食,这肚子就更受不住了,反正是亲小叔,自家人也不客套,几个嫂嫂陪着说了几句,就忍不住想先吃一点,赵二牛也不在意怠慢什么的,连道:“我看孩子们都瘦了不少,嫂嫂们不用管我,都是自家人,还能呆不自在了?先简单弄点吃些,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这话就正中下怀了,云氏她们仨儿也不来虚的,爽朗的笑着下去舂米去了。
赵二牛有些懊恼:“早知道就拿舂好的米过来了。”又连忙叫李虎跟王铁去帮忙舂米,几个嫂子那手脚无力的模样,想吃上还不知等啥时候呢。
有了俩壮劳力帮忙,一把岁数的云氏王氏吴氏三人也闲不下来,云氏是大房的,长嫂如母吗,灶上的活计当弟妹的也不好争,毕竟吴氏早死了男人,唯一的儿子也没了,剩下孙子还小,以后不得指望大伯子照应?
王氏性子又温顺,也没想过争啥,于是两妯娌就相携去洗衣裳了,哪怕现在有粮了呢,可谁知能顶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