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可以不用理她的。”男生看一眼别墅的方向，对陆一说，“地域歧视嘛，哪儿都有，你动手还就证明你输了。”说着，一只手掏出烟盒。

“那女的有病吧！情商有点太低了，估计是故意挑事儿的。这在场这么多人，谁都不太熟，地图炮都敢乱开。”项南忿忿地骂，“诶，你抽烟啊，中南海呀！来给我来一根儿。”

男生帮项南递上一根烟，又抽出一根递向陆一：“你抽嘛？没想到你这么刚呢，冲上去了就。我也是X省的，W市。我叫林安言。你们呢？”

“哈，老乡啊你们。她是陆一，我叫项南，北京的。”

“嗯，听得出来，你的口音。”林安言说，“我姐现在就在北京呢，做互联网的，什么小公司创业。”

“是吧，我口音这还是收敛了我跟你说。”项南与林安言顺其自然便聊了起来，“也巧了，我哥也在做类似的那种小公司创业……”

陆一盯着那根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这种时候，她觉得她似乎是需要一支香烟的。

她身边很多人抽烟，她有记忆的时候，母亲便是会吸烟的，父亲却对香烟分外厌恶。还有高中时期的男女同学们，大学时期的室友们，陆一身边总是有一些很近的人，会当着她的面吸烟。

她并不十分介意。

眼下，这支蓝白相间的烟正夹在陆一的食指与中指之间。理所当然似地，林安言左手手指并拢，手掌微弯，手心拢着右手的打火机，微微弯下身来将手靠近她，要为陆一点烟。

陆一学着那些她曾熟悉的样子，夹着烟在嘴唇靠侧边一点的位置，偏过头凑近林安言递来的火，火光里面男生有一双瞳色很浅的眼睛。她轻轻吸烟，烟头发出燃烧的”沙沙”声，然后把烟拿开，再深呼吸，最后长出一口气。

这个过程非常短暂，一小片淡的、蓝灰色的烟雾便填满了她与林安言之间的距离。

林安言笑：“看起来怪乖巧的，竟然还抽烟啊，还要打架，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句评价对陆一来说是新鲜的，往往人们都是说“乖乖女”、“学霸”、“不爱讲话”或者是“性格奇怪”、“脾气不好”，也曾有女同学说过一些更不堪入耳的形容词。

“我以前没抽过烟，除了二手的。”陆一看着手指间的烟，不管是味道还是姿势，都并不陌生。这时香烟的味道反而让她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热闹，是在家里、在高中洗手间的小隔间外、在大学的小出租屋外的烧烤摊，或者是朋友聚会的KTV包厢。她甚至没有像电视里面的人一样，出现“第一次抽烟一定会被呛到咳嗽”的反应。

陆一站在路灯旁，无视项南与林安言的惊讶，抽完这一整根烟，终于有了一点头晕的真实感。

她看着两个人在旁边聊天，林安言比项南高出一个头，剃着干净的寸头，上身穿宽大的深蓝色加绒卫衣，外面套着黑色的短款棉外套，高帮靴子配深蓝色棉袜。他和当地的年轻男生一样，仿佛不怕冷一样穿着工装短裤。

对比陆一和项南把自己捂得严实的衣着，提前几个月来到这里的林安言，明显已经入乡随俗。

陆一搬进单人公寓的时候，是她在墨尔本迎来的第一个夏季的圣诞节。

林安言和项南帮陆一搬家，三个人一起坐在没有几件行李的地板上，说笑着分食了一份披萨、一盒鸡翅和一瓶香槟。当他们离开之后，陆一在桌子上发现一个不大的礼物盒子，插着“圣诞快乐”的卡片，盒子里是一小瓶名牌香水。

这瓶香水在陆一前段时间和他俩一起逛街的时候，曾在手腕上试过。

这个味道，是一座烈阳下的山坡上无边的整片花田，陆一从山坡顶端冲下去，花朵被她压过，花瓣轻飘飘地扬起来遮住天，再软软地落在她的头发上，直到入夜睡去，她的身上还会保留太阳和花粉的有些热烈的甜蜜气息。

有点……太甜了。陆一试过便放下了，没有多看一看。

没有想到林安言买下了它。

陆一打电话过去道谢，他在电话里对她表白。

“我觉得这是很适合你的味道。”他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适合我的味道吗？”陆一想了想林安言琥珀色的瞳仁，对着手机答：“好的。”

圣诞节之后，陆一和项南都如愿以偿地通过了预备班的测试，正式开始研究生课业的学习。她的专业课程并不是很满，也没有期中期末考试。只是每门课都有每周的小论文、分组作业、随堂展示和每学期的大论文，仿佛做不完的作业和功课。

除了去学校和与朋友见面的日子，陆一便都窝在公寓里面看书、做功课。这个比她的家乡和那片沙漠都更加炎热的夏天，她房间里的空调与音乐是永远开着的，晚上也很少停下来。

项南租住在她公寓不同层的另一个房间，她们会结伴去学校，一起去洗手间一起吃午饭，仿佛高中女生那样相处。

林安言常常会过来，和陆一一起吃顿饭，或者一起看场电影，偶尔留下过夜。

这场恋爱似乎对陆一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他们依旧是两条弯弯曲曲、偶尔交缠的线。空气中的热浪、有些烫的风和随便一动就会渗出的汗水，让他们减少了拥抱的欲望。

总之，只要有时间，他们三个人几乎形影不离，看起来一直是靠近且亲密的。

但是陆一有自己的秘密。

一个她无法同项南以及林安言说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