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九章 快要坚持不下去了(1 / 1)七与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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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南最终冷静了下来,开始讲述这一趟圣诞节的旅行。陆一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太过熟悉,以至于项南讲的这一切,她都能清晰地看到,就像是一场电影,在房间播放着。

雷烁是在机场出口迎接的项南,项南推着深红色的行李箱,还未从出口走出来,就已经满脸笑容。

她走近雷烁的身边,雷烁揉了揉她自来卷的头发。

“国内好冷哦。”项南裹了裹大衣。

“怎么也没多穿点儿?”雷烁伸过手揽住她的肩。

项南笑着依偎过去:“这不是有你嘛!”

雷烁没说话。他一路都有些沉默。他们去到项南事先订好的酒店,项南一边拆行李一边兴致勃勃地介绍拿回来的每一样东西。

“这个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这些是给伯父伯母买的礼物,还有这个。”她掏出一个包装好的圣诞礼物,回头叫雷烁,“这是陆一,就是我整天和你说那个陆一,送给咱俩的圣诞礼物,你看。”

雷烁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哦哦,挺好的。”

“怎么啦?你困了?”

“没有,还行。”

“那怎么了?你看起来怪怪的,刚才不是还挺好的?”项南站起来,把礼物放在桌上,走到雷烁身边,去抓他的手,“开车累了吗?”

“……可能……太久没见了,看你……不太习惯了。”雷烁不经意地抽出手,“好像还是远距离好些,哈哈哈。”

“瞎说什么呢?你不会是有别的女人了吧?”项南打趣道,作势翻了翻白眼。

雷烁却没有了回答。

项南愣了愣:“哈,生气啦?我开玩笑的,你不至于吧。”

“雷烁,你说话呀?”

“雷烁……”

“有什么你和我说就是了,不说话这算是什么啊?”

她并没有生雷烁的气,反是恨自己。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拖着一大箱的礼物,连冬衣都没有多余的位置,从远远见到他的脸就开始傻笑,而现在,却要开这样一个令他回答不上来的玩笑。

“雷烁,这几年,你这算是什么?”

“我算什么?!”

项南听到自己哭的声音。

项南听到雷烁说“对不起”。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在一个诡异的节点。

“一一,我们所有共同的朋友都知道,他早就和别人在一起了,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还说什么不告诉我,是怕耽误我留学。”项南一边抹着乱糟糟的脸,一边冷笑。

“我飞回去,他就连一天都等不及要和我分开吗?你知道圣诞节的机票有多贵吗?”

陆一叹气:“今年估计只有我俩一起跨年了。”

“……林安言那货也找别人了?!”项南摔了手里的纸巾。

“倒没有。但是我刚回来隔天和他聊了聊,然后就有阵子没联系了。”陆一把地上的纸巾团一个个捡起来,“这样也好,都冷静一下。”

“真的是有难同当啊。”项南苦笑,“行吧,至少我们没有错过跨年的烟火。”

转眼间便到了元旦的前夜,陆一和项南挤在广场的人群里面,和着音乐跳舞,等着跨年。

她们与舞台上的表演嘉宾、主持人还有全城的人一起倒数。在新年烟火炸开的时候,她俩亲吻了对方,看着对方的脸傻笑出声,与周围的人群一起跳跃欢呼。

陆一看着项南的头发飞散开来,就像烟火一样好看。

往年的跨年,都是她们俩和林安言、还有隔着手机视频参与这个活动的雷烁一起,这是他们几年来的一个惯例。

不知道今年,林安言是不是也在这些人群中呢?

“新年快乐!”项南大声说,眼睛笑得弯弯的。

“新年快乐!”陆一也大喊道。

“一一!”项南接着喊道,她的眼睛似有泪水一样闪烁着,“我决定要回国去工作了!我找到工作了,就在北京!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也要加油啊!”

陆一有点恍惚,她和项南被周围人群紧紧地挤在一起,就像连体婴儿一样。

她鼻腔充斥着周围人群身上香水的味道,汗水的味道,烟草的味道,天空中飘散下来的烟火燃烧之后灰的味道,视线里面所有的空隙都塞满了人群。

她在人群里面一边笑一边哭了。

***

墨尔本的夏天结束的时候,项南离开了那所公寓,准备回国。

陆一和林安言一起开车送她去机场。项南买的凌晨的机票,天色还晚,机场显得有些空荡,公共座椅和角落有几个人靠着大包小包在睡觉,不知道是不是深夜转机的旅客。

“我跟你们说,一会儿你们谁哭谁是狗。”项南笑嘻嘻地办理了行李托运,拿着登机牌对林安言和陆一说。

“你先哭呢?”林安言逗她。

“那我也汪汪叫。”项南说,陆一和林安言一齐笑了起来。

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向安检口走去,大家的笑点好像变得特别低的样子,说什么都会笑起来。

“就到这吧!别送啦,别送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见到了!”项南看起来一点留恋也没有的样子,便与他们挥手告别了。

“就走了,都不说握个手什么的。”林安言看着已经消失的项南的方向说。

“嗯。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绝情。“陆一答。

话音刚落,便看到项南从安检口跑了出来:“咱们走错了!这是国际安检!我还要去悉尼转机!他们说我得走国内的!”

“是她。”

“对,她还是她。”眼泪都还没有来得及流出来,林安言与陆一又笑了起来。

项南走后,陆一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从前。她每天早起出门上班,晚上回家吃饭睡觉,按部就班、平静无波澜。

只是身边没有了那两个人的陪伴。

她说不上是不是想念林安言,这种感觉,好像更像是一种不甘心。

他们两个人之间缺了一个句号,然而他们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各自过着自己的日子,没有人先开口,也没有人说出再见。

有一天,陆一做了一个梦,梦见获得一个可以回家的机会。

于是时空逆转,她来到母亲的身边。家里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阳光明媚的炎夏。

浮躁的空气和安静的人,她贪恋在家的时间,围在阳光下的母亲身边,竟以为时光可以长久。

然后,母亲递给陆一一杯水,非常清凉的水。

喝水的时候她才发觉,这只是一个离去的仪式,待水喝尽,这一切就会消失。母亲用手托住水杯,陆一看到母亲慢慢消失,身体变得透明起来。只有那双注视着自己眼睛,清晰的让人难过。

闹钟响着一首没什么感情的歌曲,陆一挣扎着,从魇住的梦中喊叫着醒来。

她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忽然有些盼望,如果有些东西可以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了?

陆一让自己清醒过来,忍住头痛出门去上班。

这是陆一在这个报社工作的第四个月,她只拿到过两次工资。主编会分给他们免费的自助餐券、商场打折券、温泉酒店一日券什么的,却唯独没有工资。

“小舒,你们为什么一直忍着啊?听说都不发工资诶。”中午在休息室加热便当的时候,一个新来不久的实习生问陆一的美编同事。

美编小舒一边按微波炉的按钮一边道:“你们实习生还没工资呢,你们为什么呀?”

“那不一样,我们实习为了收个经验,可以用爱发电。你们都是合同工了,不图工资?”对方问出了陆一一直以来的疑问。她的同事们仿佛有用不完的热情与能量,对这份工作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和时间。

“你想啊。”小舒冷笑,“如果我们现在因为没有发以前的工资就离职,那以前的工资还要的回来吗?还不如好好工作,说不定哪天工资就发下来了。”

“不是有合同嘛?不能去仲裁?”另一个实习生发问。

“你一个穷学生,和别人大传媒集团耗得起吗?”广告部的老同事把饭盒放进另一台微波炉,“华人在海外一点实力都没有的话,可以做这么大?事情闹得不好看,以后还怎么混?”

“太天真了,小朋友们。”小舒叹气,“好好工作吧。”

“你们听过老板最喜欢给新同事讲的创业故事吗?”广告部老同事问。

实习生们纷纷摇头,小舒“切”了一声,从微波炉里面拿出自己的午餐,在陆一旁边坐下。

“以前老板他们做报纸,不像现在是电子版排好发给印刷厂的,他们都是要自己送到印厂去的。”广告部同事说,“然后有一次,两个实习的学生吧,没工作的那种,凌晨把排好的版送过去的时候,因为工作太辛苦,太累太困了,开车开到大卡车底下去了,两个人都没了。老板把这个当作热血故事给我们讲来着。”

“真的假的?太扯了吧,两个人没了都没事?”一个实习生睁大眼睛。

“太天真了,小朋友们。”小舒再次叹气。

另一个实习生又问:“那雇主担保移民……”

“这个操作起来很麻烦的,简单来说,就是你自己要先交一笔钱给公司……”另外的同事加入了这场谈话,给实习生们解释一些所谓的“不成文的规定”。

陆一在旁边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便当。

几个月来,她的便当总有一股相同的味道,那是公用休息室的微波炉里面的味道,不管是做什么不同的饭菜,进那台微波炉热过之后,味道都变得差不多。

陆一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沾满了这个味道。

她快要吃不下去了。

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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