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萱直到寿宴开始前的几个时辰才知道晚上有宴席的事。
那一刻,她才真正的明白青云水榭是这座古宅里的冷宫。别说消息传不进来,就是少奶奶、姨太太们赏花喂鱼可能还没走到水榭前面的竹林就先折返了回去。
都道是三爷爱清净,事实上是发配边疆了。
“前面那么忙,李管家没让你去帮忙?”
白幼萱有些奇怪,春杏时常往前面找自己的小姐妹,今日却是安分的窝在小厨房里,煮水蒸糕点。
“没有呀。”春杏摇了摇头,又往灶台里加了一点柴,这才低声道,“春申已经去开车接人了,我再走了,你跟三爷中午饭都没得吃了。”
青云水榭只有她跟春申两个人照顾三爷,现在多了一个小三姨太,孙姨娘却也没说指派个嬷嬷过来帮忙。
“往年三爷都不去前边儿吃饭?”
她觉得纪家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小五爷跟纪老爷吵架能动刀动枪,小三爷虽说不动刀动枪,可一个屋檐下,却是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那种。
“三爷经常身体不适,这样的场合自然不会去的。”春杏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呗,干嘛吞吞吐吐的?”
春杏看了看外面,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而且今天也是大夫人的忌日。”
她拿起了锅盖,指了指蒸在锅里的糕点,“这是大夫人生前最喜欢吃的甜糕。我做这个最拿手了,三爷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我留在青云水榭的。”
能留在青云水榭她很是知足,虽然没有机会当大丫鬟,可这里活少又轻松,她觉得拿着三块多的月钱,倒是赚了。
春杏很得意,白幼萱一双眼睛却是骨溜溜的往那甜糕上看,是葡萄干馅儿的,馋的她口水都快下来了,于是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上手抓了一块。
刚出锅的糕点,烫她手一缩,可也没舍得松手,反而是往嘴里塞,用牙咬着。
“你也不嫌烫?”
“唔,唔唔。”
春杏有些无奈,赶紧拿了一个盘子,接住了她嘴里的糕点,又将盘子塞到白幼萱的手上,嘴上骂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白幼萱嘴里嚼着糕点,说话含混不清,“我帮你尝尝熟没熟呀。”
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着实让春杏有些无奈,可还是多拿了两块甜糕放到她的盘子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糕点是三爷早上吩咐做的,她想着白幼萱喜欢吃甜的,便多做了些。
白幼萱在厨房旁边的小桌子上坐下,一边品尝着甜糕,一边回想纪博年给她的那些账本。
她虽记忆力不错,但是要完全记住还是得花一些时间。
“春杏,你又做什么好吃的?”
好几天没有来的沈闵行突然出现在门口。那样子像是闻着味过来的。
春杏一瞧见他,赶紧将锅盖盖上,嘴上答着,“没做什么,沈医生今日怎么来了?”
沈闵行却迈步走上前,嬉笑道,“你怎么跟防贼一样防着我呢?”
春杏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上次把我做的糕点全给吃完了,后来三爷问起,都没有了。”
“这事你都说了一百年了。”沈闵行有点委屈巴巴,见白幼萱在一旁偷笑又道,“你也不管管?”
白幼萱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管不了,一副我不想理你们的样子。
春杏见他这样,却是冷哼一声,“你喊我们小姐也没有用,就是三爷来了,也……”
“博年?”
春杏话还没有说完,沈闵行便瞥见站在门口的纪博年,又故意对着春杏眨眨眼,气得她直跺脚。
“博年你快管管她,我都快饿死了,她还不给我吃糕点。”沈闵行撒起娇来,女人都不敢跟他比。
“春杏?”
三爷一开口,春杏不满的嘟着嘴,可还是重新拿了盘子夹了两块给他。
“牙不好还吃甜的,你就等着牙疼吧。”春杏话说的不好听,却是真的刀子嘴豆腐心,没有恶意。
沈闵行得了糕点,也坐到了桌子上吃了起来。
春杏又看向了纪博年,问,“三爷你也吃点?”
话虽然是这么问的,她却早已动作利落的装盘,又拿了一双筷子给他。
于是四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吃东西,倒也其乐融融。
“嘿,偶尔在小饭桌子上吃东西,感觉还真不错。”
沈闵行是典型的吃东西都堵不住嘴的那种人,他在桌子下面踢了纪博年一脚,确定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才笑道,“你这大少爷能跟我们一起坐下来,也真有点稀奇了。”
纪博年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用餐,即便是白幼萱来了,也一如既往。
所以这倒是头一次,几个人凑在一起,不分身份地位,窝在小厨房吃。
许是觉得这么干吃甜点有些腻得慌,春杏又去泡茶,却被纪博年叫住,让她去拿咖啡。
“呦,小三姨太今日有口福了。”沈闵行笑得贼兮兮的,又道,“这咖啡可是三爷托人从产地带回来的,我上次求着他给我一点,他都没舍得。”
白幼萱颔首微笑,并不答话。
“你可以尝尝。”
纪博年望向白幼萱,见她有些局促,又道,“加奶加糖的话,味道不错的。”
他说的认真,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谈话。
“嗯。”白幼萱轻嗯了一声,又埋头吃糕点,她吃的很慢,完全没有刚才无人时的自在。
“你刚刚跟春杏说话还挺正常的,怎么这会儿像个小媳妇了?”
沈闵行皱了皱眉。这两人凑到一起,相顾无言可不行呐,这么下去,他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干爹?
白幼萱偷偷瞪了他一眼。
见纪博年没瞧见,又朝他比了一个‘闭嘴’的口型。
沈闵行却是一乐,笑道,“小三姨太,我看你手上的伤是好的差不多了,要不就借着这个机会,我一会儿给你拆了线吧?”
他果然没看错人,他就说嘛,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性子再闷也闷不到哪里去。
白幼萱一听这话,脸色一垮,本就是装的温柔娴静立马没了,直问道,“拆线疼吗?”她可还记得缝针时的痛。
“不疼……”沈闵行笑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