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博年突然拿开了她的手,认真的看了看她的额头,又拿出手帕小心的将上面的血迹清理了一下,这才放下了手。
整个过程,他都动作轻柔,似乎生怕弄疼了她一般。这样被重视的亲昵动作让白幼萱的心底产生一些奇异的错觉。
这些日子的相处,纪博年一直对她很客气,是那种带着疏离的相敬如宾。可今日他却是似乎突破了两人之间的那种无形的界限,倒像是真正的夫妻一般,亲密无间。
而这种变化,是从早上接她开始的?还是从见到杜子瑜之后呢?她有点分不清。
“萱萱。”他呼出的气息在她的耳边散开,她能够感觉到耳根微微发烫。
他唤着她的乳名。
萱字,一种草本植物,传说可以使人忘忧。
他低语,“我有事想征得你的同意。”
纪博年说完,身体微微后仰,盯着白幼萱的眼睛。他表情极其认真,这让白幼萱也不得不挺了挺胸口,认真的听着他后面的话。
“我想收养安安。”
白幼萱怔了怔。
她以为纪博年有什么大事要商量,结果最终说出的话却只是要收养安安。这事,于她本就无关,他自己就可以拿主意,犯不着要征得她的同意。
唯一的难处就是,安安是有妈妈的。杜子瑜虽然疯癫,可她毕竟是安安的亲生母亲,纪博年想要从她身边带走安安,不知道杜子瑜会不会同意?
“杜小姐会同意吗?”当然她觉得,安安能够留在纪博年的身边,可能并不会比留在杜子瑜身边差。只是要是杜子瑜不松口,纪博年又不是安安的生父,这事怕是难以成功。
纪博年知道她未明白他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我问的是你的意思。”
她的意思?
见白幼萱仍是呆愣的看他,他只得继续道:“子瑜那边我会有办法让她同意的,至于手续,也会按照法律程序往下走的,这些事不用你担心。我想问的是,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照顾安安?”
一起照顾安安?
白幼萱似乎有些明白纪博年的意思了。
他是想给安安一个家,一个有父亲和母亲的,完整的家。
事实上,果真如她所想,纪博年又道,“女佣们说子瑜经常打骂安安。我知道子瑜虽然也想做个好妈妈,可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底总是带着恨的。那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不管是对孩子还是杜子瑜,都不是太好。所以,我希望你能同意安安的到来。”
“我没意见。”白幼萱答得干脆,末了又补充道,“只要你能劝得动杜子瑜。”
真如纪博年所说,他能搞得定杜子瑜,将孩子带到纪府,她是没啥意见的。她一直觉得青云水榭冷清,现在要是能多个可爱的孩子,多些热闹,也挺好的。
“你……”
纪博年正欲说话,一辆车子停在了两人的身边,只听司机小哥热情的喊道,“少爷小姐,要叫车吗?”
白幼萱侧头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驾驶室里探出头,笑道,“我刚刚从这里路过就见二位站在这边,你们是等电车吗?这个点电车已经停了,你们要去哪儿我送你们过去。”
是招揽汽车司机。
“这么早电车就停了吗?”白幼萱嘀咕了一声。她来顺天也坐过几次电车,有时候很晚还有夜班车。
“嗯,长宁街的总线路出问题了,电车没电,可不停了嘞。”汽车司机见白幼萱搭话,觉得这趟生意有戏,又道,“我刚从那边过来,听说一个男人想不开爬上了电线塔,结果瞬间被烧成了火人,可吓人了。”
白幼萱的眉头拧了拧。
那司机又继续道,“也不知道为啥,那人全身着了火,可就是甩不开电线杆,倒像是粘在上面一样,底下的人就听着那人嘶声裂肺的叫着哟,鬼哭狼嚎的,烧了好一会儿,生生的烧成了炭人。”
白幼萱觉得有些恶心的想吐。
一旁的纪博年却是问道,“那人是什么来历?”
司机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听说是南方逃难过来的,本来经人介绍在一家丝织厂上班,结果干了几个月,钱没挣到,反而倒欠了厂子里的钱。那厂子老板黑心嘞,人家天天加班干活,连挣得辛苦钱都要压榨,着实没了人性。那人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
司机停了一下又道,“我估摸着那人是想爬上去往下跳摔死自己,却不想爬一半,触了电。”
“哪家厂?”
“这个我哪里知道?我刚送人到那边,没停一会儿就走了。”司机笑了笑又道,“这位爷要是想知道,明早看看早报就知道了。这会儿怕是各家报纸杂志社的人都跑过去了。”
白幼萱跟纪博年坐车回到纪府的时候,府里已经掌灯了。
本以为要到第二日才能知道是哪家厂子出了事,却不想当晚就知道了。
是五爷新盘下的那个丝织厂。
那个丝织厂是业内有名的黑作坊,他们一直都在压榨工人,很多人干几个月活,一毛钱拿不到不说,还会在离职的时候倒欠厂里许多钱。之前也不是没人闹过,只是每次都被警局压了下去,打发人走了就算了。这回闹出了人命,又有人举报,警察局没办法,只得派人来请纪五爷去警局配合调查。
“博年,你们可算回来了。”
他们两人刚下了车还没进门,孙姨娘就先迎了上来,她一脸焦急,劈里啪啦的说了缘由,说郑警官将纪博文带走了,也不说出了啥事,后来还是她让人打听才知道是厂子那边出的事。
“通知律师了吗?”
纪博年还是冷静的,他听了孙姨娘的话问。
“他们一走,我派人去通知了。”孙姨娘说完,又面露忧色,“按理说死个人多赔点钱就可以了,可是我看郑警官的语气,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而且博文今日的气色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白幼萱想起纪博文身上的伤,微微蹙了蹙眉。
纪博年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事先瞒着医院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