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的八月十五过去得很平淡,不光没有仙人出现,连只耗子也没有出现。
醒来时神清气爽,她洗漱完以后,吃了饼子,喝了热奶茶,甩着手在草原上溜达。
心里惦记着神河的事。
这神河到底有什么传说,神在何处,她是不知道,也没人告诉过她,但是既然占了个神字,肯定是很重要的,她建议呼延斫上山看看,使的是一个简单的调虎离山计,想着把呼延斫骗走了,自己或许能好跑一些
可她万万没想到,三日后,呼延斫找到她时,问的第一句是:“能骑马吗?”
江宛愣了,这是要把她也带走的意思。
她立刻道:“能骑,但是需要休息。”
钦噶在边上嗤了一声,这家伙乐于鄙视世上所有比他弱的人。
江宛不恼,笑眯眯地问呼延斫:“你决定相信我了?”
呼延斫阴沉道:“若是无事,我会在神山上斩杀你,以祭神灵。”
江宛小声嘀咕:“你怎么不斩杀你自己呢?”
她学着钦噶的样子嗤了一声。
呼延斫只当没听见,给了她一匹马,道:“你骑青草。”
青草是一匹温顺的小母马。
路上花了三天。
江宛真的是吐无可吐,青草安静时的确温顺,可一跑起来,简直就是匹疯马,或者说,呼延斫他们骑得太快了,已经超出了江宛的承受极限。
三天颠簸下来,江宛骨头架子都移了位,下地走路的时候,总觉得腿不听使唤,可到了神山,还有长长的上山路要走,呼延斫看她实在不行,就令钦噶背着她。
享受着不用走路的待遇,江宛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还没等看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觉得两条腿酸痛异常。
江宛动了动腿,适应了一下,就立刻站了起来,头却撞到了帐篷顶。
原来她在一顶小帐篷里。
掀开帘子出去,看天色正是早上,日光晴好,万里无云。
而眼前,细细的河道上压着块巨石。
这条河的水源应该是由地下涌出,眼下被这块巨石堵住了。
远处,呼延斫与护卫们着急地商量着什么,比比划划的。
大概可以看出分为两派,一派是主张干点什么,一派是主张这块石头就是神降,不能够挪动,否则会激怒神。
呼延斫被吵得头疼,便留下两派人在那里争吵,自己脱身来找江宛。
他站到江宛身边,转头斜睨江宛:“怎么,很高兴?”
“你如果是觉得我看见北戎的神河断了,所以很高兴,那我没有。”
呼延斫认真看着她,忽然说:“你有君王的心胸。”
这奉承得太重了。
江宛下意识生出些警惕来:“这不是君王的心胸,这是普通人的心胸。”
可以看到呼延斫明显就有点不高兴了,他心里估计在嘀咕,这女人怎么这么难夸。
江宛神色一缓:“这条河是你们的神河,那这条河是不是回阗和韦纥的神河?”
呼延斫摇头:“他们不信神。”
宗教信仰不同,那么这块巨石的由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座山上有牧民吗?”
“没有,这是神山。”呼延斫强调。
江宛道:“我知道这是你们的神山,可这不是我的神山。”
“如果你亵渎神山,我会杀了你。”呼延斫平心静气道。
这傻王子脑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的问题是她想亵渎神山吗?
这神山已经被人亵渎了,好吗?
不对也对,呼延斫未必没有想法,只是不能由他来说。
“你需要立刻做一个决定,伯克汗殿下,”江宛轻轻摸了摸这块石头,“你是选择这块石头,还是选择重新流淌的神河。”
“你有办法?”
江宛挑衅地看着他:“我有很多种亵渎神山的办法。”
呼延斫显然没有被激怒,他平静道:“这块石头是外族人所为。”
他也早有怀疑。
江宛问:“你们把回阗和韦纥打到什么地步了?”
呼延斫傲然道:“大获全胜。”
江宛啧了一声:“懂了,就是女人牛马抢一抢,男人杀一杀,好的地盘单方面宣布成自己的。”
呼延斫挠了挠鼻子:“差不多。”
“先说明,我不是为大梁人开脱,但要是有一队大梁人神不知鬼不觉突进北戎腹地,应该也不是轻松的事情,想要弄出一块大石头,就更难了。”
“我明白,此时应当不是你的族人所为。”
天知道是不是,不过眼下当然只能说不是。
不过,在江宛看来,这还真的很有可能是大梁人干的。
江宛清了清嗓子:“若真是回阗人或者韦纥人,应该是用火药把这块石头从山上炸下来的。”
呼延斫:“?”
江宛:“我隐约记得前几日下过一场很大的雨,打了好几个响雷,估计就是那时候炸的吧。”
呼延斫:“炸是什么意思?”
江宛:“就是火药一埋,一点,轰一声,石头落下来。”
呼延斫面上波澜不起:“我明白,但是炸山很难,神会看见。”
这小伙子在这儿不懂装懂呢。
江宛费解地看他一眼:“炸山不见得会难,只要掌握好用量。”
呼延斫一想,倒也真是这个道理。
若真是回阗人所为,这些人简直不可饶恕。
“他们怎么样让石头刚好落下来?”
江宛解释道:“这就需要有一个对剂量掌握得很好的人了。”
话至此处,江宛脑海中隐隐闪过了什么。
火药这个东西,应该是早就有人研究,这伙人……
“你怎么确定他们用的是火药?”呼延斫问。
江宛往上走了两步,从石头缝里捡出一块黑色残渣:“这就是炸药爆炸后留下的东西。”
呼延斫接过,揉碎后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大梁炮竹的味道。”
其实爆炸留下的痕迹已经算非常明显了,土石散落的痕迹被雨水冲刷干净,但是山上那片裸露的没有植被覆盖的山石还是很突兀。
江宛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精确落地的石头:“这得是个玩火药的大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