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青青丫头百无聊赖的坐在简陋的床铺上。
她被掠来此地已经三天了,也尝试过逃跑。
但面对五行门人,她一个武艺稀疏的半大丫头,能耍的小聪明实在太少。
不过那些人也没虐待她,甚至没有责打辱骂,而是好生看待。
每日都有人定时为她送来饭菜,还颇为可口,并且没有什么古怪药物,除了居住环境差一点,被限制自由之外,青青丫头这几日过的并不糟糕。
但她心中有恐惧。
她知道,这伙贼人不怀好意,那个送饭的家伙,昨天还吓唬她。
说什么要把她送去五行门,送给赤练魔君当鼎炉,被采补双修之后,没准还会被赏给门人当玩物。
这话吓得青青一晚上都没睡好。
不过今天都这会了,晚饭还没送来,青青便感觉到有问题。
她眼珠子转了转,左右看了看,对房间另一边床铺上躺着的少年说:
“小铁,你帮我看着,有人来告诉我。”
那被青青唤做小铁的少年应了一声。
他这几日和青青已经熟了,两人都是被严加看管的,同为囚徒,自然要互相照应。
这少年比青青大一岁,也只是虚岁十五,但却生的体魄健壮,如蛮牛一般,身高也惊人,只比沈秋稍矮一些。
而且这五行门人,对待小铁,要比对待青青凶狠的多。
他们为了不让这少年闹事,给他饭食中加了药物,让他软弱无力,连奔跑都难。
青青趴在床上,将耳朵贴在墙边,用心倾听。
这地牢是一体的,其他处的声响,很容易顺着墙壁传过来,片刻之后,青青隐约听到了喊杀声,还有女子的尖叫。
她立刻喜上眉梢。
她扭头对警惕的看着囚笼外的小铁说:
“这必是有人来救我们了,肯定是师兄找到我了,他那么疼爱我,肯定是要来和这些恶徒拼命的。”
青青丫头拍着胸口,对那少年说:
“别怕,小铁,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嘘,有人来了!”
小铁紧张的说了一句,青青一愣,便抢先将头上插着的发簪取下来,抓在手中,这是她能在这囚笼中找到的,唯一带点尖锐的东西了。
但指望这玩意自保,显然是不可能的。
小铁看到了青青的动作,他对青青摇了摇头,又对她招了招手,青青抿了抿嘴,便将手中簪子丢给小铁。
下一瞬,一个慌慌张张的五行门人冲入囚笼,手中抓着短刀,语气严厉的对青青和小铁说:
“起来!都起来,快随我走!”
这肯定是要趁乱把青青和小铁转移出去了。
这说明外面情况很糟。
青青慢腾腾的站起身,对小铁打了个眼色。
她跟着那慌张的五行门人走出几步,突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大叫到:
“啊,肚子疼!好疼啊。”
“嚎什么嚎!快起来!”
那门人又急又气,分舵中最强的周晟师兄,被人缠住了,前门口也开始溃败,还有那些黑衣墨侠在趁乱救人。
整个分舵已经一团糟,务必要赶在分舵被破开前,把这两个最重要的“孝敬”带出去。
他看着青青在地上乱滚耍赖,便气不打一出来,弯下腰就要把胡闹的青青抓在手里,但在他身后,虚弱的小铁却已站起身。
他双手攥着锐利的簪子,趁着那恶徒弯腰时,便猛地扑到那家伙背后,将手中簪子刺入这门人脖颈。
顷刻间,血流如注。
“啊”
突遭袭击,这五行门人反应迅速,回身一掌就把小铁打翻在地,他拔出脖子上带血的簪子,丢在地上,就要去教训小铁。
而青青则一把抱住那家伙的小腿,张开嘴,似发狠的小狗一样,狠狠咬在他小腿上。
“啊!”
那门人发出一声惨叫,一脚将青青甩开。
而眼前小铁又一次合身扑来,将他扑倒在地,双手抓着那贼人手中短刀,嚎叫着将刀刃刺向他脖子。
但小铁虚弱,又怎是这贼人的对手。
两人角力之间,小铁眼看着就要落败。
灰头土脸的青青急得爬起身,四处寻找可用之物,这囚笼里什么都没有
簪子!
那簪子!
青青眼前一亮,抓起那弯曲的簪子,就扑向被压在地上的贼人,她跪倒在地,双手抓着簪子,一边尖叫,一边劈头盖脸的将弯曲的簪子刺在那贼人脸上。
剧痛传来,眼睛被刺穿,让那贼人的气力徒然变弱。
在哀嚎之间,小铁抓住机会,手指下压,锋利的黑色短刀便刺穿了那贼人的脖子。
鲜血流动,五行门人的身体不住颤抖,他也不是武艺高强之人,在这分舵里,只分到一个看管囚犯的任务。
但谁能料想,他竟会死在两个半大孩子手里?
“走!快走!”
青青顾不得擦脸上的血,她扶起抓着短刀的小铁,两人便冲出囚笼,只留下了一具尸体。
另一边,在通往地牢深处的大厅中,沈秋正在和刺心刀周晟鏖战,他使一手大开大合的归燕刀,虎虎生风,杀气惊人。
而周晟则完全是另一幅姿态。
他根本不和沈秋缠斗,凭借着鬼魅的身法来回躲闪,每一次沈秋的刀锋眼看着要接近周晟,都会被对方在最后关头闪开。
这家伙的关节极其灵活,他的身体可以做出各种各样诡异的姿态,让沈秋的刀处处落空。
他手中的柳叶轻刃却如毒蛇一般,每次挥刀都有两三道残影,真真假假分不真切。
且每每抓住破绽的凌厉反击,都会恶毒的在沈秋身上留下一个见血伤口。
就像软刀割肉,他在故意折磨眼前这杀弟凶手。
“气势不错啊。”
周晟单手持剑,一边躲闪,一边讥讽道:
“倒是有股蛮力,但你可知,我五行门最擅什么?”
“唰”
又是一刀迎面砍来,刺心刀讥笑一声,矮身躲开,运起真气,速度突然加快三分,若飘忽鬼影一般。
掠入沈秋身侧,他反手一刀,撩过沈秋肩膀,那柳叶长刀锋锐异常,就如毒蛇开口,在沈秋前胸划开一刀血痕。
在沈秋的吼声中,周晟形若鬼魅,左右后跳两次,轻松跃出战圈。
他的手腕轻抖,颤抖的柳叶刀嗡鸣着归于一条直线,刀刃上的血滴也被弹开。
他冷眼看着沈秋,他说:
“我却不知,我那兄弟是怎么死在你这样的废物手里的?”
沈秋闭口不言,他提着刀冲上前去,又是之前那般大开大合,但好像是气力不足,让这挥刀时的动作也慢了一丝。
“破绽!”
周晟眼前一亮,他运起真气,如之前一般,身形骤然加快三分。
手中柳叶刀在空中偏转,分化三道残影,真真假假的直刺沈秋心口,周晟眼中已尽是一抹绝命寒意。
沈秋这一刀去势已紧,根本来不及回防。
他死定了!
“呼”
风雷声动,在周晟眼前,沈秋猛地抬头,松开手中刀,露出了一丝狞笑。
不好!
刺心刀心知不妙。
但眼前两只手臂快速滑动,一左一右并成剑指,他手中柳叶刀变了方向,砍向左侧,逼退沈秋左手。
但右手的风雷指却悄然落在他如闪电般踢起的左腿正面。
“噗”
鲜血四溅。
周晟大叫一声,挥刀避开空手的沈秋,踉跄后退。
他左腿上多了两个血肉模糊的孔洞,鲜血直流,已伤到经脉!
五行门人这身法诡秘。
但伤了腿,身法再好,也如被断去一臂,就如当日周七被废掉左脚,便落了下风。
沈秋身上多了道伤痕,他后退一步,伸手握住固定在背后的长布条。
手指触碰摇光的瞬间,那股凶戾之气便从身上爆发,就如猛虎呲牙,他双眼中的血丝骤然变多。
那凶戾的刀意让眼前周晟顾不得伤痛,甩手丢出两枚飞刀,想要逼退沈秋。
但后者横起摇光宽大的刀身,将那飞刀挡住。
他双手握刀,便如猛虎一般,朝着眼前周晟猛砍而去。
摇光入手,凶性激发,愤怒点燃,就如透支气力,这把宝刀让沈秋的力量速度都有增长。
只是几招之内,躲闪不灵的周晟就被逼入绝境,难以反击。
“周晟师兄!我等来助你!”
从密道四周又有喊声响起,本已绝望的周晟立刻面露喜色,他竭力躲闪宝刀劈砍,也不顾手中刀不善格挡,挥刀便砍。
那轻薄之刃又怎么能是摇光的对手,在接触的瞬间就被一刀而断,连带着周晟的左臂也差一点就被宝刀砍断。
刺心刀无比狼狈,他拼了命的压榨内力。
但摇光与承影一样锋利,破开这等并不浑厚的真气,完全不比破开血肉更难。
数息之后,四个五行门人冲入大厅,迎面而来的就是势若疯虎的沈秋,他心中有火在烧,已经血红的眼前,这些贼人分外丑恶。
杀!
杀!!
“唰”
摇光宝刀连挥三次,秋燕回风,又如寒蝉嘶鸣,将眼前的五行门人砍成三段。
沈秋回身又是一刀,正砍在一个要闪开的家伙头顶,他本是能躲开的,但摇光加身,让沈秋挥刀更刚猛。
一道血线从那人头顶滑落,竟是被从头到脚,整个砍成两半。
大砍大杀之间,赶来帮助周晟的四个家伙就在瞬间便尽数砍死,任他们武艺精妙又如何?
手中摇光,天下至凶,无物不破,杀人见血!
“死来!”
一声厉喝在沈秋身后暴起。
全身是血的周晟合身扑来,双手握着黑色短刀,五行门暗杀术竭力施展,一时间,沈秋眼前尽是飞舞的寒芒。
无处可躲,无处可避。
就像是装满水的气球被扎出无数血洞,鲜血狂喷而出,用摇光宽大刀面,护着心脏的沈秋被打的后退一步。
但那满是血污的脸上,却也尽是一抹狂笑。
他左手唤起风雷,扣住周晟抽离不及的手,眼中尽是阴森杀意。
“看你还怎么躲!”
“噗”
在沈秋的吼声中,摇光上斩,犹如月光泼洒,紧接着就是鲜血四溅,周晟的左臂,被整个劈砍下来。
他痛呼着倒在地上,受伤的左腿根本用不上劲。
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秋拖着刀,朝他走来。
“你不是问,周七是怎么死在我手里的吗?”
沈秋伸手抓住刺入左肩的短刀,随手拔出,以索命斧的手法丢向周晟,须臾之间,血光四溅,又废掉他另一条胳膊。
他看着在地面上用两只腿不断后退爬动的周晟,看着那条刺眼血线,他说:
“现在你知道了。
你弟弟现在颇为孤单,不如你也来陪他吧?”
沈秋摇了摇有些眩晕的脑袋,举起手中摇光,一脚踩在周晟受伤的左腿上,双手握刀,向下猛刺。
“噗”
宝刀透体而过,鲜血四处飞溅,脚下人体猛地一抖,便安静下来。
沈秋后退一步,任由摇光刀刺穿周晟,插在地面。
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眼前血泊中,周晟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他啐了一口满是血的口水,轻声吐槽道:
“人榜六九也不过如此!”
“少侠说得好!”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沈秋左边的密道中响起,有些失血过多的沈秋摇晃了一下脑袋,回头看去。
便看到一个健壮汉子,正提着一把剑,大步走过来。
他身上黑色镖衣染血,显然也是一路厮杀过来的。
他看了一眼这大厅里横七竖八倒下的尸体,那些被摇光砍断的尸首颇为骇人,这大厅血气冲天,犹如修罗地狱。
他又看了看脱力的沈秋,又将目光放在插在周晟尸体上的摇光刀上。
这汉子眼中顿时亮起一抹贪婪。
他咳嗽了几声,对沈秋说:
“在下乃是易家镖局大镖头易柯,受瑶琴姑娘的邀请,前来助拳,少侠当真好武艺,在下佩服,只是你看”
这易柯抬起手中剑,他颇为惋惜的说:
“易某这把剑也是破损不堪了,正欲换得一把好兵刃,我看少侠这把刀与我颇为有缘。
不知少侠可愿意割爱?”
“在下必有重礼送上。”
这句话前面还温和,说到后面几个字,已经是咬着牙说出来了。
若是沈秋不给面子,那就休怪他翻脸无情了。
自古宝物,难道不是有德者居之吗?
这密道里,也只有他两,让脱力的沈秋“被战死”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想要就拿去吧。”
沈秋一番恶战,已经是力竭。
他根本不认识易柯,也不在乎易柯的威胁,甩了甩手,对那大镖头说:
“不用问我,那玩意也是我借来的,它落到谁手里,都与我无关。”
“少侠倒是颇为豪气。”
眼看沈秋很给面子,易柯便哈哈大笑。
他也不管沈秋,自顾自走向插在那里的摇光宝刀,这把刀今日饱饮鲜血,刀刃上却一片雪白,不沾一丝血渍。
真乃宝物。
“那易某便不客气了。”
易柯眼中满是贪婪,伸手抓向摇光刀柄。
在他身后,沈秋盘坐在那里,用左手撑着下巴,满是血污的脸上,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易柯的手指碰触到摇光的瞬间,那股凶戾之气便如开闸猛虎,吼叫着扑入他左手经络中。
冲天刀气嘶鸣,匹夫刀意咆哮。
只是眨眼间,易柯就如被卷入狂风刀阵,身上镖衣寸寸破开,就如一枚炸弹在体内爆炸,撕裂皮肤,让鲜血狂喷而出。
他惨叫一声,便倒在地上,全身抽搐,便是心脉已断,活不成了。
“你你害我!”
易柯咬着牙,死死瞪着扶着墙站起身的沈秋,满脸怨毒。
“你们这些人啊”
沈秋颤颤巍巍的走到摇光刀前,在易柯的注视中,轻轻松松的握住刀柄,稍显艰难的将宝刀抬起。
那毁了易柯的凶刀,在沈秋手中温顺如猫。
沈秋看着倒在地上的易柯,他语气不耐的说:
“就是没点自知之明,我能做到,你就一定能做到吗?
本就是贪我宝刀,自受其害,还反过来咬我一口,我听闻你易家镖局也是江湖正道呵呵,这就是江湖正道的做派?
你看,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现在你弄得大家都很尴尬,下不来台了。”
沈秋提起摇光,抵在易柯脖子上,他轻声说:
“我还能怎么办呢?
小弟便只能送你上路,笑一笑呗,无耻老哥。”
“噗”
刀刃轻划,连血带骨一起砍开。
这摇光刀牵连甚大,瑶琴反复叮嘱,千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摇光出世。
易柯自寻死路,怪不得沈秋狠手无情。
“师兄!”
熟悉的尖叫声在沈秋身后响起,他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他丢开宝刀,任由宝物摔落在地,转过身,对扑来的青青张开双臂。
青青满脸泪水,扑到师兄怀中,她能闻到师兄身上那刺鼻的血腥味,但她并不在乎。
她现在很安心。
“师兄来了,小青青。”
沈秋很累,他将脑袋架在青青肩膀上,他抚摸着青青长发,他轻声说:
“对不起,师兄无能,把你弄丢了,这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我发誓,以后不会了。”
修罗地狱里,满是残尸断臂,鲜血染红了密道地面。
在这尸山血海里,沈秋半跪在地,抱着哭泣不休的青青,他此时也很安心。
好累啊。
头好晕啊。
且先便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