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义坚最早起来。
这家伙酒量不错的,一晚醉饮,第二天一早起来,还是精神奕奕。
他换了衣服,差人往家中向妻子,父母报了个平安,便带着易胜和沉默的张小虎,去了校场。
他今日还要代表河洛帮,再打第二场。
这每一日的对手,都要比前一日更厉害些。
虽然也不会超出人榜限制,但对于李义坚而言,还是要认真面对每一个对手。
“小虎,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李义坚在校场厢房中活动着身体,等待着自己的场次,偶尔和易胜说说话,也和张小虎聊几句。
但他发现,今天的张小虎,总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而且吞吞吐吐,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总是支支吾吾。
“可是心中有事?”
李义坚坐在椅子上,关切的说:
“与哥哥我说说,若是能帮上忙,哥哥我一定帮你!”
“没什么。”
张小虎努力的露出笑容,他对李义坚说:
“我只是想祝大哥旗开得胜,但嘴笨,不如小胜那么会说话,大哥之前和我等说,与含香嫂嫂成婚之后,便不想走江湖了。
我心中甚是遗憾,但想到大哥有了家人血裔,也是为大哥高兴的。”
“哎呀,今日要搏杀的,说这些作甚?”
李义坚心中也有不舍。
做大侠,是他从小的梦想,但现在,妻子有了身孕,他也必须做出抉择。
在家人和梦想之间,李义坚还是选了家人,就如沈秋所说,这场英雄会,就是李义坚的江湖梦的最后一站。
他与张小虎和易胜都说好了。
待英雄会结束之后,张小虎和易胜就要继续去闯江湖,而他李义坚,要留在洛阳,学着打理家族生意了。
“不管大哥以后做什么,也不管我和小虎以后能闯出什么名堂,大家都是兄弟!”
易胜不愧是年轻人,昨日心中郁闷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伸出手,揽着张小虎,在他胸口锤了两下,哈哈笑着说:
“大家既然结拜了,大哥的那一份江湖梦,就由我两人为大哥走出来,走的更精彩些,遇到好玩的事,每年回洛阳,也要说给大哥听!
小虎,你说对不对?”
“嗯。”
张小虎低着头,应了一声。
不多时,门外有河洛帮人敲门,李义坚的会合到了。
今日,他要和来自辽东的巨鲸帮的拳术好手交战,心中亦是战意昂扬。
“小胜,你去送送大哥。”
张小虎对易胜说:
“我在房里歇歇,昨晚有些不胜酒力。”
“行。”
易胜和李义坚走出房门,张小虎上前将房门关上。
他在窗户边,目送着大哥走上擂台,看着大哥使刀,与那辽东汉子打在一起。
张小虎眼中尽是一抹纠结,却也有一分决意。
他伸出手,从怀里取出那灰色小包,又拿出一份今早刚写好的诀别信,信中将自己的身世,和昨晚的事情都写得清清楚楚。
那人让他下毒去害雷烈,他心中虽然憎恨,但也知道,如果自己做了,李家必然没有好下场。
如果自己不做,身世败露,李义坚和易胜同样会被自己牵连。
他不想因为自己,连累自家兄弟。
太湖结拜,苏州狼狈,潇湘死战,那些三人同行的场景,那些畅快的记忆,在张小虎心中一幕一幕的划过,让他心中升起热流。
走到如今这一步,想要事情完美解决,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破局之法,只有让自己这个麻烦缠身的人,就此消亡在人间,以死明志,才能在魔教和河洛帮的夹缝中,保全自家兄弟。
相逢义气为君死,不让旧仇染他人。
“大哥,三弟。”
张小虎闭着眼睛,抽出一把匕首,颤颤巍巍的抵在脖颈,他咬着牙说:
“来生,咱们,再做兄弟!”
说完,张小虎心中一横,手中匕首便狠狠刺向喉咙。
鲜血已经溢出。
下一刻,他的脖颈就要被滑断开。
“铛”
一缕锋锐阴寒的指气,自窗外激射而来。
正打在张小虎刀刃上,将匕首打飞出去,如暗器一样,扎在后方墙壁上,张小虎脖颈的伤口,也被朔雪真气冰封起来。
下一瞬,沈秋如鬼魅般跳入房中,看了一眼愕然的张小虎,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信,和那灰色小包。
他冷声说: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自己?
你还真是有创意啊,张小虎!
沈某真是小看了你。”
“沈大哥,你”
张小虎见到沈秋掠入房中,眼中便尽是愕然。
还没等他说完话,沈秋便将那信封拿起,张小虎心中一惊,想要阻拦沈秋,但却被后者用眼神逼退。
沈秋打开信封,粗略的看完信。
他眼神古怪的瞅了一眼张小虎,他说:
“咱们还真是有缘,你老爹绑架雷诗音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沈某当时卷了进去,把雷诗音救了下来。
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说实话,你父亲确实死有余辜,但信中所说,他死前让你不许报仇,安分过一生,好父亲嘛,算不上。
但肯定是合格了。
不过,咱们不说这些。
张小虎,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救下义坚和小胜吗?
你以为,昨夜那魔教人,只胁迫了你一人?
别傻了!
你只是他们几十个备选计划之一罢了,就算你死了,还有其他人会去做那下毒之事,他们一样会被牵连。”
沈秋的话说完,张小虎已是面色煞白。
到底是年轻一些,心思不算缜密。
“带上东西,跟我来。”
沈秋说了一句,张小虎也不敢迟疑,带上那灰色药包,便和沈秋离了校场,去到河洛帮总坛的一间隐蔽院子中。
沈秋看似一切尽在掌握,但心中也是侥幸。
若不是武林大会开始时,委托了沈兰去暗杀那些躲在洛阳的五行门人,昨夜之事,怕也没有这么容易被揭穿。
若不是提前收到消息,做了布置,今日这英雄会,可就要当真热闹起来了。
他带着张小虎,走入院子厅堂,武林盟主任豪和林菀冬,已经在厅堂中等他们了。
而在厅堂前方,五龙山庄的仆从,正看守着十几个打扮,特征,衣着都不尽相同的人。
这些都是被昨夜那些魔教人胁迫,今日前来下毒的江湖客,大都是江湖散人,但也有几个门派中人。
“任叔,这是最后一个。”
沈秋进了厅堂,对面色严肃的任豪拱了拱手,指着张小虎说:
“他也是被那魔教人胁迫的,那些人用他的结义兄弟和身世秘密威胁,与外面的人缘由相同,大都是迫不得已。”
“沈秋,这事,你做的非常漂亮。”
任豪看了一眼张小虎,那严肃的目光,让张小虎身体颤抖了一下。
但任豪却没有斥责他,只是和沈秋说到:
“你是怎么发现这阴谋的?”
“我托了一位故人。”
沈秋含糊其辞的说:
“他对魔教伎俩相当熟悉,我委托他寻找城中潜伏的五行门人,结果昨夜,他意外撞破了那些魔教人胁迫这些江湖客的事情。
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将消息告知了我,我托了雷爷加派了人手,并不费力,便找到了这些被胁迫的人。
我那位故人,此时正在追索那些魔教人的藏身处,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沈秋说完,任豪点了点头。
他身边林菀冬却摇了摇头,说:
“这事情里外透着几分诡异,虽说以秘密胁迫他人,是魔教的一贯伎俩,但今日这事,做的太糙了。
要么是他们事出突然,来不及详细策划。
要么,肯定就是其中还有我等未发现的隐情。”
林掌门对魔教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正因如此,她对魔教人的伎俩也非常熟悉,而且非常警惕。
她说:
“我更倾向于第二种。”
“林掌门说的是,这事确实有诡异。”
任豪沉吟片刻,他说:
“他们潜伏了这么久,不可能为了这么粗糙的伎俩就暴露开,这些人手中药包,也各不相同,药王已经在检查那些毒物,也许能有几分发现。”
“咳、咳”
正说话间,站在厅堂口的张小虎突然咳嗽了几声,引的沈秋扭头看去,就看到张小虎脸色煞白,捂着心口,似是非常痛苦。
咳嗽声不停,就好似得了风寒。
在厅堂之外,那些被看押起来的江湖客们,也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阵阵咳嗽声就如鞭炮一样,连绵不绝。
眼看着张小虎软倒在地,沈秋心中闪过一副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
一起闪过的,还有几个熟悉的名字。
生化危机?
**病毒?
“不好!”
沈秋后退数步,捂住口鼻,对任豪和林菀冬说:
“那些药包,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毒,就在这些人身上!他们是故意让我等发现的!退!快退开!”
林菀冬面色大变。
她是吃过魔教奇毒的亏的,在沈秋提醒后,第一时间打出一掌,轻飘飘的掌风推着张小虎出了厅堂,而任豪则一脸平静。
似是毫不在意。
“任叔,你”
沈秋诧异的看着盟主,后者摆了摆手,说:
“我所修功法有异,百毒不侵,你等不必担忧。”
“这院子不能留人了!”
沈秋见任豪不惧毒素,心中安定下来,只要任豪还在洛阳城,不管魔教怎么闹,都翻不了天,他心下微定,便对任豪和林菀冬说:
“必须立刻封锁!
任叔,林掌门和我,还有五龙山庄的仆从,也不能随意出入,免得带了毒素,出去传给更多人。”
“嗯。”
任豪点了点头。
五龙山庄的仆从执行力惊人,盟主下了命令,短短十几息,整个院子就被封锁起来,药王冯亚夫也是很快赶来。
这老头脸上带着一丝愧疚,还有一丝愤怒。
他挥手洒出一团青色粉末,罩在自己身上,也不惧无形毒素,便走入院子,小问荆和云霁被留在院外,闻讯赶来的冲和道长护着他们。
“盟主,此番是老夫失察了。”
冯亚夫对坐在厅堂中的任豪告罪说到:
“老夫老眼昏花,竟没料到毒素真身,这事,怕也是因老夫而起,让诸位受了牵连。”
“药王这是何意?”
林菀冬一脸不解,而任豪和沈秋则面色微沉。
沈秋说:
“冯叔,你的意思是,这毒,是万毒门那边”
“是!”
药王叹了口气,他说:
“若老夫所料不差,这便是万毒老儿与老夫交手的第二招,这万毒与药王之争,果真如先贤手札,真的是凶险万分,而且不计后果。”
“冯先生,先不说这个。”
任豪抚摸着胡须,听着窗外愈演愈烈的咳嗽声,他看着冯亚夫,说:
“这毒到底是什么来头?破坏多大?能解吗?”
“老夫还需去看看病人,才能给盟主答复。”
冯亚夫也是雷厉风行之人。
虽然名为鬼医,行事有些癫狂跋扈,但他依然有颗医者仁心。
江湖客嘛,手上都有血债,死就死了,无所谓了。
但若是流毒流入洛阳,害了无辜性命,冯亚夫仅剩下的后半生,便会背负沉重愧疚。
这等事情,容不得他放松分毫。
药王去了门外,也不顾那十几个人咳嗽的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一一为他们把脉问诊,又开出药方,不多时,就有河洛帮人用棍子送入药材。
一时间,整个院子中熬起煎药,泛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任豪隔着墙,与冲和道长和面色阴沉的雷爷说了些话,让他们先稳住英雄会,消息封锁起来,待下一步查看再说。
“这毒,能解,而且并不难。”
半个时辰之后,冯亚夫回到厅堂,先换了身衣服,这才对任豪三人说:
“万毒老儿此次用的是疫毒与郁毒结合,取得是郁毒伤身,疫毒难防的优势,但世间万物,既然有优势,便肯定有劣势。
万毒为了发挥出疫毒最大的效果,只能减轻其他毒素的融合,换句话说,这毒传得快,但并不致命。
只要有老夫的药方分发,以药剂消去体内郁毒,再加修养数日,便可痊愈。”
说到这里,冯亚夫的表情依然并不轻松,眼中还有凝重微消。
“冯叔,你说这毒传得快。”
沈秋沉声问到:
“到底有多快?”
“相当相当快,既然叫疫毒,那就如瘟疫一般。”
药王苦笑一声,对眼前三人说:
“老夫估计,此时,这校场中,怕已有十成之三染上此毒,若不加管束最多七日之内,整个洛阳都将无法幸免。
这疫毒并非真正瘟疫,而且此时正是夏季,郁毒在人体也存不了太久,就算不施药,一月之内,城中疫毒也自会消去。
而且不会有反复。
但若真要撒手不管,这洛阳城中十几万无辜,怕是要死上十成一的老者幼童。
若是再不幸引来真正瘟疫,洛阳城,怕就要重蹈十几年前的太行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