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古鬿,我出生就没有见过爹娘,小矮子说我应该称自己的爹叫做父君,小矮子每次说这话的时候必定插着个腰,脖子晃来晃去,脸上尽显骄傲的神色。“古神是远古之神,纵使天帝在身前,也是配称君王的。”
但司命给我看的那些人间戏本子里,凡人都是叫爹娘的,那些十几岁的姑娘每每这样叫自己的爹娘时,总会得到一个大大的拥抱,看到这我便羡慕不已。
我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总觉得听着不像个女孩的名字,天池里有条小鲤鱼精,经常从五重天跃到六重天来找我玩,有一次小鲤鱼精提起他的一个神兽朋友,说他因为喜欢吃人而被天君关进了天牢,他还拿了一张画稿子,得意洋洋的跟我介绍:“就是他,他叫鬿雀。”
只见画上是一只体型庞大的像只鸡一样的怪物,说是鸡,但脚又像老鼠,说是老鼠,但爪子又像老虎一样锋利。小鲤鱼精说:“阿古,你跟他的名字中都有一个鬿字,你的真身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威武雄姿啊?”
我看着画上丑陋无比的神兽,对小鲤鱼精很是无语,自己当然知道自己是远古神的后代,没有所谓的真身,但内心还是一阵恶寒,果然就像那些话本子里说的一样,妻子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爹果然不爱自己,才会随随便便取个名字就带着娘亲云游天外去了。
“殿下,你又在吹崖风,跟你说了这崖风不能吹的,本就没有多少神力,小心给你吹散了去。”说话的是个一身绿衣的青年,手里拿着件披风,长得倒是一脸清秀,但是个子有些一言难尽,站在古鬿身后足足两个头的身高差。
青年垫着脚把披风披在古鬿身上,在披风上施了法术:“古神传了消息来,说他一定会在你的历劫礼之前赶回来。”
“小矮子,爹这次是真的说话算话吧?”历劫礼是作为远古神的劫数,跟仙人们的飞升之劫一般无二,区别在于仙人的飞升需要法力进阶,需要承受天雷或者情劫等;但神却很简单,只需在三千岁之前的每个千岁洗涤仙根,掐着法印静心念三天佛法清心咒,一共历劫三次就可以定神根修习法术。
眼前的古鬿被崖风吹得衣裙飘飘,披风里只穿了一件薄纱裙,白色的薄纱裙尾拖到了地上,在半空中飘着,古鬿偏头看着小矮子,被风吹得惨白的脸色,水灵的眼底深处透过一丝悲凉,红唇轻启:“上次你说爹会在我七百岁生辰回来,如今三百年过去了。”
小矮子看着披在古鬿身上的披风,透白的披风在崖中的一阵阵杀风中金光闪耀,隐隐能看到咒印,小矮子眼神暗了一瞬,随后看向崖中的云团:“这次一定会回来的。”不管找不找得到解救之法,殿下的历劫礼,凭他一人是没法撑下去的。
“殿下,回去吧。”
古鬿点点头,回望崖中,崖里有面佛镜,时时刻刻释放着法印,一般神仙或者什么生灵误闯,瞬间就会变成空中的一缕微风,但能成功走过佛镜之人,便能在六重天来去自如。
司命是顽皮之人,当年误闯佛镜,古鬿站在崖上,心想又是个送死之人,没想到误打误撞竟让司命通过了佛镜看心,能通过佛镜之人要么是法力如古神那般,要么就是心性至纯之人,司命属于后者。
从此在六重天上,古鬿便多了一个说话的玩伴。
另外还有一条小鲤鱼精,他并不是通过佛镜上的六重天,他是凭自己的实力,硬生生从两天之间连接的天河中跳上来的,当时古鬿吓呆了,直直赞叹真乃神人也,这技法,恐怕就连天君也没法做到。
古鬿被小矮子扶着往外走,直到肉眼看不到佛镜崖才回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司命跟小鲤鱼精都没来,他们已经三天没上来玩了,是被什么新鲜的事物迷了眼,不再来了吗?
“小矮子。”古鬿声音里带着娇怒,小矮子并没有应答,他一听声音就知道殿下又心情不好了,他也是算看着殿下长大的,当年只是一颗平淡无奇的小树精,幸得古神恩典才能幻化身形,六重天上除了自己就司命跟小鲤鱼精两个说话谈心的,这几天都没见到,肯定不高兴了。
“小矮子,我想出去。”
两人已经走到了寝殿,偌大的寝殿里,连个老鼠都没有,古鬿坐在榻上,心里悲凉。
小矮子端着一杯果茶,递到古鬿手上,又在古鬿的披风上施了层法术,随后站在一旁道:“殿下,只要好好修炼法术,出去有何难。”
古鬿把装着果茶的琉璃杯重重的放在矮桌上:“可我才一千岁,要修炼法术还得等两千年呢,我现在就想出去。”
小矮子半跪在地上:“殿下,小矮子做不到。”
那些话本子里每每提到远古神都是百般夸耀,多么多么的厉害,多么多么的伟大,在古鬿眼里,还不如一条小鲤鱼精呢,什么都做不了。
“古鬿殿下...”
“不准叫我名字,我已经换名字了!”古鬿把琉璃杯一把拂在地上,琉璃杯应声摔得粉碎。
惊奇的是本该等着被清扫的碎了一地的琉璃杯,居然又重新复原回到了矮桌上。
“殿下,玉梨盏摔不碎的。”小矮子跪在一边冷静说道。
古鬿满脸怒容,又把玉梨盏扫了地上,玉梨盏又像之前一样复原在桌上。“我不要做古鬿,古鬿什么都做不了,连个破杯子都摔不碎。”
小矮子起身走过去对玉梨盏施了个法,玉梨盏原地碎掉,没有再复原。
“得了吧,你这障眼法破漏百出。”古鬿一个白眼丢过去。
小矮子抱拳道:“殿下英明,法术高深啊。”
古鬿被逗笑,伸手解开披风仰躺在榻上俏皮道:“以后叫我古法高,法力高深,不错哈哈哈。”
小矮子摇头无奈笑道:“古不爱,古不疼,古开心,古生气,古小鱼,这次古法高改多久?”
一道流光飘进寝殿中,正要说话的古鬿看到流光突然跳起来,把流光收到手中放在耳边听了听,随后原地转了两圈跑了出去,边跑边说道:“是司命的传音术法,小矮子帮我准备果酒。”
佛镜崖边此刻站了一个青衣女子,应该就是司命,司命手里拿着把折扇,头发梳成了男子的束发,眉眼清秀含笑看着古鬿,古鬿跑过去手一挥,司命才走了过来。
“这结界还真是认人啊,每次来都打不开,可恶。”司命拉着小跑过来的古鬿,略带生气道。
古鬿挽着司命,脚步轻盈,一脸开心:“司命,你每次来都要骂它一遍。”
司命拿折扇在脸上蹭了蹭:“那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开了这结界,我可是用了八成法力,毛都不动一下。”
“小矮子说那是我爹用血造的,认主的。”古鬿拉着司命往寝殿走去,小矮子已经在榻上摆好了果酒。
“小柳,把果酒搬到后园,许久没见到六重天的美景了,我们去赏景。”这声小柳是在叫小矮子,小矮子是古鬿的叫法,柳树精自幻化后就没有起过名字,古鬿看他矮就直接叫小矮子,反正这六重天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后来司命跟鲤鱼精来了,外人叫小矮子就不太对劲,又懒得起名字,所以干脆让他们就叫小柳。
小矮子看了眼古鬿,古鬿拉着司命的衣裙:“有什么好赏的,就是些破花破石头。”
司命直摇头,觉得古鬿真的是暴殄天物,满脸不认同:“要是天界那些朽木老头们知道你这么比喻他们口中的神境,可能一口老血吐出三丈远。”
古鬿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想到了一处地点:“不如我带你去看一处神奇的泉水吧,一千年了,最近居然隐隐热了起来,极其有趣。”
“咦,这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发热的汤泉不就是温泉吗,药君那有两池呢,走吧,就当是陪姐姐我,姐姐给你说这几天发生的天界趣事。”最后古鬿妥协,被拉去了后园。
后园听着就像是说一般的后花园一样,但是在六界,六重天上的后园有个特别美的名字叫海顶云宫,说是看着就像海上飘着云,而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世间难得的精品。
而最难得的是,传说在夜晚来临之际,天河的水会涌入云宫,而飘在水里的云上会生出金色的六瓣花,取其名为:海顶云花,据说此花能助凡人得道成仙,使修仙者法力暴增,但没有人见过海顶云花,六重天的黑夜极其短暂,所以很难有人能见到,更何况还要入佛镜上六重天,第一关就卡死了几乎所有人。
“嗯~美人美酒加美景,恣意快活啊。”司命躺在花丛中的榻上,赏着这六界众生都艳羡不已的海顶云宫,着实惬意。
几杯果酒下肚,古鬿脸上已泛红,配着水润的红唇,当是一代绝色。
“司命,你倒是快说啊,天界有什么趣事?”
“月老那个木头,跟别人说我是个八卦精,哪天他要是见到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八卦精。”司命用折扇敲了敲古鬿的头,知道她整天待在六重天很是无趣,每天扒拉着找些趣事上来给她说道,不过这次,倒真不是她八卦,整个六界怕都吃着瓜看着笑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来找你吗?”司命问道。
古鬿佯装生气:“还能为什么,有新欢了呗。”
司命哈哈大笑:“你个小醋精。”
小矮子又拿了一壶果酒放在一边,司命慢慢说道:“我在写命簿呢,可把我忙死了。”
古鬿摘了颗葡萄扔进嘴里,问道:“上次你不是说你收了几个文科状元做徒弟吗?让他们写不就行了。”
“嗯~”司命摇摇头。“这次这两个,都是不能假手于人的角色,实在苦不堪言啊。”
“你就别卖关子了。”
司命又喝了口果酒,才娓娓道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天帝独宠妃妾,把天后晾在一边做冷板凳吗?”
古鬿点点头,一脸八卦的表情。
“最近瑶姬,也就是那个宠妃,又怀孕了,结果被人暗害,差点保不住胎,天帝大怒,下令彻查,查到最后你猜是谁?”
古鬿想这哪还用猜,话本子里这种桥段不是天后就是别的妃嫔嫁祸给天后,古鬿半疑惑道:“天后?或者是天帝的其他妃嫔?”
司命用手摸了摸古鬿的脸,一脸骄傲道:“真聪明,不愧是我教的孩子。”
小矮子在一边咳了一嗓子,轻声提醒道:“上仙请慎言,殿下是古神的孩子。”
说完被古鬿白了一眼,司命倒是没在意,又继续说道:“你猜的大概方向对了,是那个不受宠的妃子火姬,但是你绝对猜不到她的段位有多高,虽然最后被查了出来,但是她死咬住天后不放,说是天后叫她那样做的,还拿出了证据。”
“天后这么傻,做了坏事还留下证据?”古鬿问道。
“当然不是天后的证据,是天后的二儿子,她拿出了二殿下的玉佩,说是天后交给她的信物,并且说自己偷听到二殿下曾经说过天帝为君不仁,你知道,做帝王的本就不爱听这些,况且...”司命说得有些口渴,喝了口果酒接着道:“况且二殿下跟鬿雀交好本就不是秘密,鬿雀又在这个当口被人从天牢救走,的确说不清。”
“鬿雀?”就是那只跟她同名的神兽?古鬿脑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个念头,但是极其快,快到没来得及捕捉到一丝踪迹。
“你认识鬿雀?”司命问道,她记得自己没说过这个。
古鬿摇摇头:“小鲤鱼精给我讲的,就是经常跳上来的那条。”
司命也猜到了,眉头皱了皱:“说到这个鲤鱼精,除了天帝天后宫殿,我在各个宫里的天池里都查探过,都没发现有这么一条技法高深的鲤鱼精。”
“说不定就在天帝天后宫中呢?”古鬿掰着橘子,喂了一瓣橘子在司命嘴里。“你接着说,然后呢?事情怎么解决的。”
司命把橘子咽下才慢悠悠道:“然后,就苦了我这个写簿子的人啊,事情查到这里陷入了僵局,幸得瑶姬又没出大碍,但是这些人不惩处一番天帝又觉失了威严。”
“于是罚火姬跟二殿下下凡历劫三世,天后严查鬿雀失踪一事,这事才彻底了结,火姬跟二殿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所以我这不得苦熬三天两夜想个好簿子交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