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黄昏的云把天边染成橙黄色。一点点余晖洒在地面,光景伊人而美丽。白昼交替。
熟悉的别墅区绿化,赵耀光今天并没有开他那辆亮紫色的法拉利。很是低调的开了他的第一辆爱车,银灰色的沃尔沃。
从停车场下车开始,江浓珊的脸色就沉了沉。微不可见,还是被刘耀光捕捉到了。
心里有了底。
大步向前走两步,一手揽住江浓珊的脖子。
“怕奶奶闻到你吃了垃圾食品啊?”
当然知道不是这个,但他知道她也不会说。
眸色一深,江浓珊低低的恩了一声。
大厅的二楼走廊尽头,江安之白衬衫黑西裤,双手插裤包里站在落地窗前。
远远的就看到了缓缓走来的两人勾肩搭背,姿势亲密。
阿光能照顾好妹妹当然好。
但是……她从前明明是最黏他的啊。
心尖上有一点点苦涩慢慢的往上浸。
楼下灯火通明,明亮的灯光仿佛把人心底都照的清清楚楚。
“囡囡回来啦?”
“都两个月没看见你了,怎么有瘦了?”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多么熟悉的光景,每次回老宅都会上演一遍。
刘耀光站在后面,看着江浓珊被三个老人家围着关心,嗤之以鼻。
“奶奶,我也很久没回来了,工作也很辛苦。你们不看看我?”
王秀燕冷眉瞪了刘耀光一眼。“你两个月前不是刚回来过嘛?”
听听,听听!这话说的,真是让人透心凉。
明目张胆的双标啊这就是。
哼哼两声,懒得理会。刘耀光歪歪扭扭的躺在沙发上。
刚掏出手机,江安之从楼上走下来。
五年没见,有些拘谨。刘耀光迅速坐好。
“哥。”
江安之现在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势,比离开时更强盛。压迫的刘耀光心里毛毛的。
“嗯。”江安之的目光扫光刘耀光,停留在江浓珊身上。
他想要走过去,又犹豫了。
走过去又该做什么?
江浓珊温柔的抬眸扫过江安之,又暗了。
低头继续想和三位老人说话。
刘国辉今天显然是高兴过头了,两个孙子都在他身边,阔别了五年,他才等到这个画面。
见江安之下楼了,他挥手招了招。“安之啊,快过来。妹妹回来了!”
话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江安之张了张嘴,半天没声儿。
还是江浓珊先打了招呼。
“哥。”
江安之插在裤子包里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又放松。
“嗯。”
刘国峰不知道怎么回事,打趣道:“太久没见,怎么你们俩还害羞了?”
江浓珊赶紧打断这个话题,一把挽住王秀燕的手臂:“大奶奶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呀?我好饿啊。”
“哎呦,囡囡饿了啊?快去吃饭快去吃饭!”
“对对对,先吃饭!”
“阿光,安之,快来!”
刘耀光现下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他跟着进了饭厅。
今天刘耀光没有坐上位了。刘国辉坐在上位,刘国峰挨着王秀燕坐在刘国辉左手边,江安之坐在右手边,下位是江浓珊,最后是刘耀光。
还不算一家团去团聚。刘耀光的父母今年春节后去了国外扩展生意,就一直没有回来。
但也是个齐家团聚的好日子。
好日子,刘国辉和刘国峰难免就忍不住想小酌两杯。
“安之和阿光也喝点,今晚就住在老宅。”
刘耀光明天一大早有通告,赶紧拒绝。“我不喝啊爷爷,明天我得工作,晚上要回市区。”
江安之也拒绝了。“不了大爷爷,我也不能喝。这几年军队管的严,我酒量不太好。”
一家人也不存在劝酒这么一说,于是几个人倒了半杯果汁,一起举杯庆祝江安之的回来。
许是各藏心事,一顿饭意料之外的有些安静。
饭后,小花园里灯光昏暗,兰花枝条长得翠绿翠绿。
江安之静静的盯着这株春兰,看不清表情。
“长得好吧?奶奶请园丁花了大功夫养着的。”刘耀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慢慢走到了江安之身旁,和他一起欣赏春兰。
五年不见,江安之这位大哥变得越发像个上位者,还真是适合做家族企业的接班人。但是从前他脸上温柔的笑容,却消失了。
刘耀光心里那些对上江安之的发怵都消失了。一想到那些光景,他更多的是心疼。
“大哥这几年怎么样?看起来好像变了很多。”
军队当然不比在家轻松。但江安之不想提起那些。
“挺好的。”
刘耀光弯腰用手去拨弄了下春兰的绿叶尖,刺刺的。
话语一转,又说起了植物。
“大哥不好奇为什么是园丁养着这株兰花吗?”
这株兰花是江浓珊的。她从前想养狗,但奶奶对动物毛过敏。于是她有一年生日,江安之给她买了一盆春兰。
她养了两年,悉心照料,从不让旁人经手。但第三年这花还是死了,现在这株是当年那株兰花幼苗分株出来的第三代了。说好的要自己养一辈子,她在江安之参军后,放弃了。
心口像是被一把刀插入,狠狠的疼了一下。
刘耀光不说,江安之也猜到了。
“她不愿意养就不养了吧。”
刘耀光嘲讽的笑了,“大哥你是没有看过阿珊崩溃的样子吧。”
他见过,就在昨天。
“她的崩溃,根本就不是歇斯底里的跟你吼。那不过过是情绪宣泄罢了。”
江安之愣住了,心脏也骤停了。
“你刚走那年,她暴瘦。常常做噩梦,变得不愿意说话,总是在发呆。那段时间,她一滴泪都没有流。”
言语能宣泄的,尚能释放。但是那些憋在心底一句都不肯说的,是靠她自己一点一点抗过来的。
“从你固执的要去完成你父亲没有完成的使命开始。你就放弃了阿珊。”
“从你走的那天开始,你就不是阿珊的哥哥。我才是。”
那把刀还在心脏里使劲一搅,血肉模糊。
江安之疼的四肢都麻木了。
父亲当年作为军人战死,随后母亲为之自杀,独留他和妹妹。
他父亲是个英雄。
他从小就立志要成为军人,替父亲完成没有完成的使命。
但是妹妹是他最重要的人……
江安之沉默,一动不动。
刘耀光不想再多说什么。
在他看来,小叔死的那年,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为国捐躯确实伟大。跟江安之要不要作为军人没有关系。他的理想和成就,他没有资格评判。
但他离开的后果和丢下的责任,他没有办法原谅。
月色被厚重的乌云遮住,没有透出一丝光。照不进人心底,就像漆黑的房间,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