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你们到底对我表兄做了什么?看把他吓得……”
在众人的掂量目光中,刘允转向那伙汉子,满脸气愤地出声质问道,“他自幼身子虚弱,你们、你们是不是下了什么狠手,把他打伤了?”
“这位公子宽心。”
领头的汉子不卑不亢回应道,“我们兄弟虽然是粗鄙之人,但下手有分寸,你这表兄身上的都是些皮外伤。当然,最开始我等被你这表兄的戏耍行径惹恼,表现是有些凶狠粗鲁,或许……确实把他吓到了,但并非有意。”
“哦,那就好……”
刘允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道,“有什么事,不如先把人放了,我们再好好说?”
对于他这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示弱态度,别说围观之人觉得憋屈,与他相对的那伙汉子也颇为膈应。
人群中,擅于指点江山的看客们又在发表各种评论看法
“难不成……他这竟是要选择直接让步?”
“这,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终归丢的不是他刘氏的脸,反而能得一个谦逊的名声。”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还是显得软弱了些。这么认栽的话,对面岂不是可以打蛇随棍上,要个够本的赔偿?”
“呵,那倒要看看对面那伙人,够胆敢开多大的口了。”
“或许,他就是在赌……赌对方会忌惮刘氏的财势,借坡下驴,就要些九牛一毛的银钱。”
……
那伙汉子则互相对望一眼,绷紧的神经略略放缓,同时又流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
这小子真够怂包的……如此一来,虽然省了气力拼斗,却也是此前设想中,收益最小的那种局面。
“人,自然可以放。”
领头的汉子沉吟片刻,眯起眼睛、声冷如铁地回应道,“只是,你家这表兄刻意添乱,还有你这表妹,居然有脸倒打一耙,未免欺人太甚。关于这件事,公子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呃不能先放人,再商量?”
刘允皱眉问道,口吻听起来气弱,甚至有些奇怪的为难……
“呵,这位公子,你是在和我们说笑么?”
领头的汉子嗤笑一声,抱起双臂,有意显露张扬恣意的态度,已经在为接下来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做铺垫了。
围观众人只当事态已定,一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不少人已经转而议论起刘氏将要付出多少代价了……
然而……
“意思就是不能了?”
只见刘允苦恼地挠挠头,继而指着对面道,“那,你们等着啊。”
奇怪的是,这句话倒不像大伙常听见的那种狠话,反而像是在拜托打商量的口吻更加奇怪的是……说完之后的刘允,竟然转头就要离开?
“表、表弟,你、你去哪啊?”
自认“人质”身份的青年最是忧心事态,见此反应激烈,当即着急大喊起来,“你快救我啊!你、你告诉他们,你家是沥川刘氏啊,刘汉延是你爹啊,是我舅舅!大不了给他们赔偿、赔……”
旁边一名汉子皱了皱眉,抓住那青年的后脖颈,手上用劲、让他闭了嘴,但望向刘允的目光也满是不解,当然不只是他,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一脸迷茫。
“表、表哥,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走啊。”
最后还是那名少女自恃身份,急切地抱住了刘允,惊疑慌乱地问出了众人的困惑。
“婉儿表妹,你别拉我啊。”
刘允同样一脸急切的转过头来,解释道,“我这不是没有头绪,准备赶紧回去找我老爹来么?什么沥川刘氏,听着唬人,可厉害的是他,又不是我。我就是听你娘,也就是我姑母的吩咐,带你们出来四处玩玩,这我在行,其他的……眼下这种局面,我从来没碰上过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是找我爹来处理最稳妥。”
这话一出,何止他那婉儿表妹,所有的看客都觉得发懵,像是被一万头蹄兽踩过灵台似的,满腔都是想要评论些什么的**,但却又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句,甚至隐隐觉得他说的竟然有一些……呃,有不少道理?
“这样,你在这看着,我让白露带我去去就回!”
刘允又补充了一句,作势要爬上那名女性妖族杖身的背部,甚至还转头冲那伙汉子叮嘱了句,“你们别乱来啊,等我喊我老爹来和你们商量……商量那什么能让你们满意的说法。等着哈。”
人群一时寂静,竟然没有谁做出反应,全是呆滞、半张着嘴的模样。
……
小酒楼雅间内。
方亦摸着鼻子,情绪复杂地感慨道:“啧,某种角度来说,他这算境界高深了。”
“呃,他这……”
旁边的郑云秀眨了眨眼,偏头看向方亦,“是装的,还是?”
“哈哈,云秀姐你说……”
方亦笑着反问道,“是装的比较可怕,还是真的比较可怕?”
郑云秀愣了下,摇摇头笑出声来,但眼神里又有些严肃,显然在忍不住琢磨。
旁边的黄春盈和街面上的看客相差不多,都是呆滞愕然的状态。
曹非则眉头深锁、若有所思,审视刘允的目光之中透出不易觉察的锐利,但这种状态只维持了很短暂的一瞬,不过在彻底收敛起来前,他的眼角余光悄无声息地扫了方亦和郑云秀一眼。
……
再看回街面上。
“慢着!”
那伙汉子的领头者出声拦阻道,“刘公子,这事只怕没功夫等到令尊来处理。”
看客们几乎要为他喝彩鼓掌,要是真让刘允把在场所有人给晾起来,苦等他去把他爹找来,那景象……啧啧……
“呃你们别心急啊。”
刘允止步回身,认真诚恳地劝说道,“我家白露脚程很快的,这地方刚好离沥川也不远,不然我们不会跑这闲逛……最多两个时辰,不,一个半时辰就行!我让我老爹骑最快的飞戎过来,他身子骨好得很,受得住。”
“……”
那汉子眯眼顿了顿,颇有些拿捏不准刘允的念头真伪,但随后还是冷声道,“免了吧!不劳令尊大驾。刘公子若真有诚意解决此事,就应当给我们兄弟几个一个痛快的说法。否则,我们兄弟很难判断,刘公子到底是不是在戏弄我们?毕竟,这样的事,你这表兄就已经干过一回。”
“啊?不是,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刘允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慨道,“那是我亲表哥,我怎么可能拿他的死活开玩笑?真出了事,我爹和我姑母不得拿我好看?”
这话倒是能让人信服,表兄弟毕竟是血缘亲属,甚至……比起亲兄弟之间可能存在某些争端,表亲反而更加不容易割舍。
“这位大哥!像我这种公子哥,你应该懂的啊,大家都懂的……”
刘允看起来有些着急,情真意切地解释着,“我哪里会应付这种状况,当然得去请救兵啊。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家是沥川刘氏,你随便找个在场的问问,十个至少有七个听说过,都知道我爹厉害。只要等我把他找来,肯定能处理妥当、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说法。”
“……”
围观看客感受有些复杂,这话说得是没错,但怎么就、就和寻常大伙知道的套路不太一样呢?
“……”
那伙汉子也同样觉得嘴里发苦,竟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发挥些凶狠的作风,直接犯个血案,逃之夭夭算了……
这小子身份应该是不假,找他爹来谈判,好像确实是个合理的办法,要说解决问题的诚意似乎也挺足。
可是信他吧?就真在这傻等两个时辰?虽然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就是……
这种状况,咱哥们也属实没碰上过啊?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么一番纠缠掰扯,连自己都觉得……这位公子哥颇有诚意,反而是这边会不会有些太苛刻、小题大做了?
“哦!要不然……”
刘允转向围观的人群,有些焦急地询问道,“你、你们谁带着飞笺没?借我几张,我尽量写清事情缘由发回去。”
所谓飞笺,乃是一种介于“符箓”与“宝具”之间的造物,原理是借助特定的灵纹波流频率,让它能够得以寻觅目标,实现传讯。
只不过,接收方必须配备有不断外放灵纹波流的宝具“基座”,而且外放范围其实有限,需要找准足够精确的方向将飞笺放出,保证它能够抵达灵纹波流的有效范围内。
若是距离太远,除了最开始放出的角度选择不当,就会出现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问题外,途中还有很大几率受到风雨干扰而迷失方向,最终无法到达目的地。
由于这种种限制,其实飞笺的普及度很低。若是刨去不少螺舟船队之间会在没有足够高级的通讯宝具前提下、用它作为替代通讯手段的情况,可以说几乎没什么人会采用它来进行远途联系就连短途联系中,也有许多人担心讯息被拦截,而对其有所抵触。
众人面面相觑,或是沉默、或是摇头,显然没人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与此同时,他们中大部分人,情感上也不知不觉站到了不断寻求解决方法的刘允这边,只觉得他这么一个豪门子弟,居然能够这么放下身段,诚心要处理好这件事,实在是难得……那伙汉子本就看着不太像正经的良人,眼下到这份上,还非要胡搅蛮缠,寸步不让,属实有些过分不识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