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为首的高僧口中说出来大师兄一词,满院小一辈的僧人都泛起了疑惑。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高僧恰恰就是他们平日里尊称的大师伯。
现在这位大师伯开口说要请大师兄,还有其他的大师伯不成?
法华寺全部的高僧都在场,甚至连扫地做饭的僧人都到了,他们的师傅也都在这里面,他们可从未听这些师傅们说过还有其他的大师伯。
此时听闻大师兄,所有的高僧尽皆沉默了,面露苦涩。
要论天资聪慧,佛心无双,没有人可以比的大师兄,就算惠能得道,也不过是证得阿罗汉,罗汉金身。
佛门证道有三,罗汉、菩萨、佛。
佛门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人证得菩萨金身,更别说成佛了。
别说法华寺,就算加天下其他七大名寺,要说谁最有可能成佛,毫无疑问是大师兄。
可是大师兄....疯了!
一个天资绝顶的人,佛门八万四千法门尽皆大成,那是普贤菩萨金身在他们眼中第一次彰显异象,但是那一天,迎来的却不是喜讯,而是大师兄疯了的噩耗。
大师兄嚎啕大哭的跪在师傅面前,恳求师傅解惑,可是师傅也回答不一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陷入癫狂,彻底疯掉了。
大师兄跑到他们每个人面前,那种神情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
迷茫、困惑、无助、乞求且疯魔,大师兄就这么双目赤红,含着泪水,一遍一遍摇晃着他们的肩膀,口中不断的重复着:
前面没有路!
得甚么道?
前面没有路!
修甚么佛?
大师兄在说些什么,他们当时哪里懂得,就是师傅也还在路,大师兄却早就把路走完了,没人能懂他,没人能为他解惑。
苦修数十年的禅心、佛心一朝崩碎,罗汉金身毁于一旦,大师兄自此不看佛经,再也不敲钟念佛,疯疯癫癫度日。
也许今天他们才明白了一代天之骄子的无奈,参禅悟道半生,得来只是一场空。
罗汉金身,放在他们身或许足以为傲,但是对于大师兄那种人来说,或许只是一场戏弄。
惠能握了握拳头,说不定可以一试,毅然道:“我们去请大师兄!”
诸位高僧也都点了点头,目露坚定,可以为大师兄解惑的人终于出现了。
在场老一辈人全部转身朝着藏经阁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满院小一辈的僧人才忽然发觉,法华寺全院还有一位僧人未曾到场,就是藏经阁的那一个疯子。
.......
法华寺藏经阁。
一位满头白发,须眉皆长的老者醉眼朦胧,打着酒嗝。
身这些长发长须也是乱糟糟的,就像是多年没有打理一般。
有人想为他打理打理,但是烦恼不去,去了三千烦恼丝又能如何?自欺欺人罢了。
醉眼瞥了眼满阁书藏,嘴角轻笑,是轻蔑,他自入阁后便未曾翻动一下,八万四千法他尽皆烂熟于心,翻它作甚?八万四千法学之无用,记它作甚?
饮一口酒,再扯下一个鸡腿大快朵颐,成不了佛,破了戒又何妨?
都是一场空,一场空啊。
忽的一个手掌打落他手中的鸡腿,这还不够,来人直接掀翻了他面前的桌案。
哗啦啦,酒瓶菜碟碎了一地,好酒好肉全都掉到了地。
他好像并不在意,或许是不想浪费,还要爬将到地舔食这些美味。
一声怒喝仿佛惊雷炸响:“师兄!”
抬眼只见惠能恨铁不成钢的怒容。
自从惠空大师兄不读经书之后,师傅就把他关在藏经阁,为的就是能让他有一天想明白之后再证大道。
师傅觉得或许只是大师兄悟错了,大师兄的天资还在,数十年苦修,万不可付诸东流。
惠能万万没想到大师兄已经堕落至此,连基本的戒律都弃之不顾,叫他如何不怒。
此时的惠空又痴痴呆呆起来,双手剥开自己的满脸发须,朝着一众师弟傻笑起来,笑的直让人心疼。
惠能看着昔日天子骄子般的师兄这般疯癫状态,也是心下一软,慢慢扶起这位师兄坐好,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动容道:“师兄,可以为你解惑的那个人出现了。”
轰!
刚坐下的惠空猛然站起身来,带的惠能差点一个踉跄,他眼神中的精光一闪而逝,又疯疯的蹦跳起来,口中反复道:“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都是傻子!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惠能看着自己的师兄,嘴唇翕动,眼睛噙满泪水,诸位师兄弟看着眼前的大师兄也是心有戚戚然,忍不住啜泣出声来。
惠能手持无事牌,递到惠空眼前,刚才还疯疯癫癫的惠空终于安静了下来,目光痴痴的盯着眼前的木牌,仿佛成了一尊塑像。
这位曾经将大师兄奉若神明的得道高僧强忍着哽咽,缓缓开口,一字一句。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惠能话音落定。
久久,久久,藏经阁大殿里悄无声息,只闻诸位高僧的哽咽声。
原本,原本大师兄应该成为万众瞩目的得道高僧,原本,原本大师兄会带领法华寺成为天下佛首。
只因为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没有路了,一切都是枉然。
现在,路出现了。
大师兄该醒了。
没人看得见,两行热泪顺着须发内的脸庞缓缓淌下,浑浊的老眼被洗去迷茫,再次坚定无比。
他轻轻启口道:“惠能。”
惠能连带诸位在场的僧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声陌生无比,却又熟悉无比的呼唤,一时间竟是愣着当场。
此时惠空已经大步走出殿门,中气十足道:“为师兄剃度!”
普贤菩萨金身再次佛光大盛,时隔二十年,惠空大师兄再证金身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