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高照,本该是一片萧索,此时的洛阳城内再次人声鼎沸,热烈宛如王城盛世重现世间。
洛阳城内的佛门气象还未消散,便再次迎来一场千古对决。
佛门八寺十二宗联袂,携天下一百零八座佛门在洛阳城摆下道场,满城入眼,红色的法衣袈裟和金色的法器成了主色调,洛阳城的佛门气象再次攀至顶峰,
诵经声、木鱼声、梵钟声、佛号声淹没了这座古老的王城,远播方圆百里,声势之盛直达天听。
佛门气势滔天,道家应声接战!
道家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倾巢而出,六大道君,百位天师携数十万教众尽赴洛阳城。
洛阳城内的佛门气象在道家抵达的那一天,瞬间就被冲散一半,煌煌百万佛道子弟交织如麻,佛道气势磅礴如江河倒灌。
佛道之争自古有之,辩法论道乃常态,可从未有过如此巅峰的碰撞,空前绝后。
论道地点还是洛阳城最中央的、场地最为空旷的洛神祭天坛。
宽阔的祭天台顶端,这回可不是只设一张主位了,十二蒲团分列两旁。
太阳正南,正晌午时。
“吉时已到!——肃!——静!”
监时之人抡起巨大的锣锤,大锣蓦然敲响。
轰——!
没有钟鸣鼓乐,没有人声鼎沸,只有无比神圣的肃静,法器交织如云,罗列红毯大道两旁,顶礼恭迎。
道家代表在左,佛门代表在右,踏着千米红毯向祭坛方向徐徐走来,神色尽是庄严肃穆。
道家出阵正是先前拜访叶秋的六人组,以北冥子为首,五老一少。
佛门由惠空领衔,法华寺十二僧都没场,出战的是各大名寺主心骨人物,住持都没捞着场的机会,都是智一、祓秽这些老一辈的圣僧。
惠空看到李淳风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
李淳风算是这里面唯一的年轻人了
他能被选为道家六代表之一,作为唯一的年轻人随五老前去拜访叶圣师,其天资可见一斑。
更不用说,他是道家第一批参悟大道的人,年纪轻轻便已是道君尊位,相当于佛门的菩萨位,此等天资简直比当年的惠空还要更胜一筹。
最最最重要的是,年轻人翻书比较快。
没错,双方这回都是开卷辩论。
但,没有人觉得奇葩,因为经书所载至理深奥晦涩,根本就不是寻常弟子一时半会可以参悟透的。
这才是这场论道的悬念所在,双方达成了共识,现场悟道辩法,这场论道约定的时间仓促,双方都没有多少时间参悟经书。
此次不但比拼的是道法,更是天资和慧根,比这个惠空倒不怕,如果说当年就结识叶圣师,他自认为不会比李淳风做的差。
自己这一群人老胳膊老腿的就比较膈应了,毕竟不比年轻的时候,视力和肢体动作都有所下降,怎么跟年轻小伙子比?
看北冥子那老贼的样子,哪是神情肃穆,分明是在憋笑。
双方入座,既然是佛门主场,就由佛门先行发问。
惠空开口道:“我佛门有八万四千法,更有无大乘佛法渡世人超脱苦难,抵达彼岸,道家有何法?使人脱离苦难?”
北冥子不假思索:“自然之法!”
“何为自然之法?”
“顺其自然!”
“何为顺其自然?”
“春夏秋冬,叶可长绿,生老病死,人不长生。”
“生老病死,爱恨离别,人生八苦皆有天常,求不得时,学会前行,五阴炽盛时,懂得智慧。”
“天不渡人,则人自渡,此乃自然之法!”
惠空点头,脑海里却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惊光。
北冥子没有多想,便开始发问:“尝闻佛门八万四千法便可渡众生,何来大乘佛法?”
他这一问,直接问到了佛门之前的弊病,不可谓不刁钻,如果佛门只感大乘佛法的高深,悟不出根祗,也不配跟道家坐而论道了。
他要一个满意的答案,看看佛门到底悟出了什么。
惠空现在已是思绪万千,凝重开口。
“大乘能渡无量众生,小乘渡少数众生。”
“如何渡?”
惠空眼神慌乱,回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北冥子眼神微微眯起,背书谁不会,惠空明显是在闪烁其词。
他果断再道:“不解!”
惠空双手合十道:“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放下妄想执着,才能明心见性,自证菩提。”
佛门这边的祓秽等人这下都不解了,这问的是渡人之法不是修心之法,惠空大师简直是答非所问,而且神色也越来越不对劲。
北冥子哪肯罢休,咄咄逼问:“还是不解!”
惠空面露痛苦,仿佛陷于挣扎之中。
许久才终于低头念诵:“众生自渡!”
蹬蹬蹬~
北冥子神色惊愕地站起身来,踉跄后退三步,其他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惠空此时却抬头望向北冥子,只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他再次开口:“何为道?”
“无为!”
北冥子仿佛心头火起,也是怒声反问:“何为佛?”
“空!”
双方此时完全枉顾规则,同一句话反复付之于口,一人一句,言辞激烈无比。
“何为道?”
“无为而无不为!”
“何为佛?”
“缘起性空!”
“何为道?”
“人不为物役,天下大同!”
“何为佛?”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普度众生!”
两人最后异口同声。
“何解!”
北冥子语气颤抖:“人自渡!”
惠空神色痛苦,还是一声长叹道:“众生自渡!”
佛门道家根祗如出一辙,这时候祭天坛的其他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如遭雷击,这是两家信仰的崩塌。
佛门道家区别的根祗在何处?
这已经不是谁高谁低的问题,这是信仰不能承受之重。
李淳风也是神色慌张,手指颤抖,连连翻动手中经书,书页翻飞眼花缭乱,可他的神色也愈发慌张。
不解!不解!还是不解!
祭天坛,全场呆若木鸡,只有李淳风手中杂乱的书页声响起。
此问,谁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