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三章 树下姻缘(1 / 1)祈连山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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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扬河畔的清风阁是扬州城最大的酒楼,往来皆是豪门大户。酒楼管事听说沈令玥是来找公叔虞的,连忙将她请至三楼雅间等候。

约等了两刻钟,公叔虞翩翩而至,沈令玥忙起身行礼,他还礼笑道:“倒是让沈大娘久等了。”

说完他请她就坐,沈令玥待他坐下后方才入座,笑道:“是我来的冒昧。”

公叔虞笑道:“今日你能来找我,想必市署那里有了结果?”

“正是,正如郎君所料,市署确实没有收下诉状。”她见公叔虞给自己斟茶,便开门见山言道:“那日郎君说可以解决此事,因瑾玉阁不是我的,我只做个中间人,所以郎君莫要嫌我直白,我替瑾玉阁的陈家问一问,若要解决此事,须得多少银钱?”

公叔虞将茶递给她,笑道:“我与瑾玉阁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他?我管此事不过是因为你要管而已。”

沈令玥放下茶盏,无奈笑道:“郎君玩笑了,我与你也是非亲非故的。”

公叔虞却笑的神秘:“谁说的?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

沈令玥听了,觉得不对,但还是问道:“莫非是因为我叔父与你叔父的交情?”

公叔虞听了,感慨的以扇敲桌:“笨!看在你我如此有缘的份上,我便提醒你一事吧:尚虞书肆。”

沈令玥先是一懵,又一琢磨,便有些不可置信:“莫非尚虞书肆的虞字与你的名字是同一字?”见公叔虞果然点头,她扶额道:“那不过是我依着《尚书》随手取的名字,哪里能想到会冲撞了你的名讳。若只是如此,我将书肆的名字改了便是,郎君不必因此掺和陈家事。”

公叔虞笑道:“初时,我听闻那个什么山水会,确实心中不爽,想招来店家改名,但等得知书肆是位女郎开的后,便没了这想法。”

沈令玥问道:“这是为何?”

公叔虞看着窗外,摇着腰扇,略带轻愁的回道:“我妻也是个商户女。”

沈令玥吃惊问道:“你家是名门望族,怎会为你聘一位商户女为妻?”

公叔虞却白了她一眼:“你不知,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沈令玥见状便正经坐好:“愿闻其详。”

公叔虞自斟了一杯茶,喝着茶缓缓言道:“那年我不过十七,尚在长安游历。一日我到西明寺听法师讲经,尚未入寺,便见一白衣老叟坐在一棵苍穹大树下翻看一本破旧的书,我上前一看却是一本无字书,想到当年玄奘法师也是取过无字经书的,便向老叟请教:‘老丈,这是何书?’老叟回道:‘此为姻缘之书。’我自然要问:‘上面可有我的姻缘?’老叟翻检了几页,指着一处道:‘此处写的便是你的姻缘。书上言道,你妻与你相差十四岁,待她十七时,自会嫁入你家。’我又问:‘我妻现在何处?’老叟指着前面道:‘她现在是迷迭巷卖香料的贾家女郎。’我不过往前一望,待回头那老叟已没了踪迹,于是我急忙跑到前面的迷迭巷,见巷中果然有一贾记香料店,进店便见一位年轻娘子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女郎,打听之下才知,那小女郎正是我那姻缘书上的妻子。我因怕坏了此姻缘,不敢多待,匆匆认门后便离开了。”

沈令玥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荒谬,听他说完便质疑道:“你莫不是拿话诓骗我?”

公叔虞认真辩道:“我如何诓你了?她真是我妻,为等她,我还以学问不精的幌子被祖父撵回扬州,只为逃避家人催婚。”

沈令玥见他认真,也正经与他掰扯:“既然是你妻,又生于商户,你何不将她接入家中,亲自看护教养?既能免她疾苦,还能从小培养感情。”

公叔虞却道:“她自有她的人生,既然姻缘书上说,她十七岁方入我家,我便应该等她十四年。我窥得天书已是大不该,怎敢再任意改其命运?到时万一出了差错,如何是好?”

沈令玥笑道:“此事也不过只你知道、笃信,贾家小女郎可不知,万一她长大后下嫁到别家,怎么办?”

公叔虞很是不屑:“既是姻缘书上说的,如何会有错?你莫要胡思乱想。”

沈令玥也不再与他掰扯,将话题拉回原点:“听你说了那么多,除了我与贾家小女郎同为商户女外,并无其他相同之处,你又为何要帮我?”

公叔虞回道:“待她大些,若是如你一般从商,我自然希望她身边也能出现如我一般的善良人儿,事事帮她,解她烦忧。”

沈令玥听了,扶额:“你就不怕她对助她之人产生倾慕之情?”

公叔虞立即上下将她打量一番,甚为不屑:“你会倾慕于我?”

沈令玥被噎,无话可说,她端起茶盏慢慢喝了口茶,压惊。

这时,一位身着绿色官服的中年郎君敲门而入。公叔虞起身与他行礼,郎君回礼。

公叔虞指着沈令玥笑着对他说道:“她便是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位有冤屈的沈大娘。”说完他又转头对沈令玥道:“大娘,这位是州衙宋参军。”

沈令玥连忙行礼,宋参军点头答礼,三人就坐。公叔虞先给宋参军斟了茶,又对沈令玥言道:“你莫要拘束,宋参军是我同窗,你有何冤情尽管与他说。”

沈令玥见宋参军坐在那里,目不斜视,甚是威严,只能硬着头皮上:“参军容禀。”说着她将陈伯钦准备的诉状齐眉递至宋参军面前,待他接过后,又将瑾玉阁的事原本道出。

宋参军边听她说,边看诉状,待沈令玥说完,便道:“明日你让陈家人去州衙递诉状,我会叮嘱法曹秉公处理。若有问题可去寻子墨,也可以直接去州衙寻我。”

见沈令玥点头道谢,宋参军才转身对公叔虞道:“我今日确实是忙,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便回公门了,记得后日来我家赴宴。”

公叔虞点头又起身将他送至门口。待他回转,见沈令玥瘫坐在坐垫上,觉得有趣:“你倒是会看人下菜碟,知道在他面前收着,他可是有名的活阎王。唉,可怜我呀,为你忙前忙后的,都得不到你的半分慎重对待。”

沈令玥连忙端正身子,为他斟了杯茶,将茶举至眉案:“公叔郎君请喝茶。”

公叔虞接过茶,喝了一口才道:“这还差不多。”

却又听沈令玥辩解道:“我本是对郎君慎之又慎的,奈何你那个‘姻缘树下姻缘书,姻缘老人指姻缘’的故事实在有损你士子形象。”

公叔虞不以为意,只摇头道:“知你就不会信,待有机会我带你去长安,让你见见我的小妻子。”

沈令玥自然一笑置之。

瑾玉阁的事没几日便有了结果,最后判定王福讹诈并贿赂市令,市令被革职服役一年,王福则被判流放千里,瑾玉阁归还陈氏,陈鹄因伤人被判徒一年。

当日陈伯钦便来报喜,又献上做好的首饰,沈令玥接过首饰,见果然做的十分用心、用料也是讲究,尤其是其中的一双琉璃珰更是小巧精致。她看过之后,放在一边,拿出契书道:“因此事确实是你家有理,我并未花钱,这契书你收回去吧。首饰的钱,我让侍从给你送过去。”

陈伯钦原就只想用契书换个靠山,此时听了沈令玥所言,更觉的沈家可靠,更是坚持要给:“大娘,你也知道,我家虽有薄财,但苦无靠山,所以愿将这瑾玉阁的一半盈利献给你,做你的私产,但求庇护。”

沈令玥不喜与人攀扯,除面对爷娘外,她多是说一不二,奈何陈伯钦认准了沈家,软硬不吃,她只得道:“东西我不能白拿,若你实在不愿收回,可以估算一下瑾玉阁的价值,我愿添资入主瑾玉阁。”

无论如何,目的达到了,陈伯钦恭敬应道:“但听大娘安排。”

当晚,沈令玥寻了沈溪,将瑾玉阁的经历说了,自然隐去了那个荒诞的姻缘故事。

沈溪听了,点头道:“无功不受禄,你做的很好。瑾玉阁在扬州小有名气,若能出资获得一半产业倒也不错。到时,我让懂玉石的纪原随你一起去盘点,若是你的银钱不够,可以从我的私库中取。”

沈令玥笑道:“阿耶,你若是一直这样,我还不得把你的私库都搬空了。”

沈溪也笑:“那也你的本事,不过,我可只支持你扩大产业,若是赔了,莫来找我。”

沈令玥道:“赔了我也不怕,到时找我叔父支援一下就是了。”

沈溪轻敲她的头:“顽皮。”说完,他又想了想,不愿女儿独自担着公叔虞的这份人情,便道:“既然公叔家的郎君出面帮你了,又未取钱财,不若让你叔父带着你去他家道声谢吧。”

沈令玥自然领命,就这样欠着公叔虞,她也心中不安。

第二日,她便去寻了薛仁儒。薛仁儒自无二话,当场取出红笺,用泥金写就名刺,命人送去公叔府。

次日,薛仁儒带着沈令玥去公叔府拜访,公叔敖、公叔虞叔侄二人皆在。因公叔敖与薛仁儒相熟,说是去道谢,倒成了他二人的酒宴。

等薛仁儒酒喝够了,领着沈令玥告辞,公叔虞却塞给她一个巴掌大的玉石,她一看,正是当年那个雨花石。

公叔虞笑道:“此物原就是你家的,我叔父也独占了那么多年,应是倦了,便还你,省得你日日惦记着。”

沈令玥如何肯收,与他推辞起来。一旁的薛仁儒自然见不得自家女郎与别家郎君拉扯,开口道:“阿玥,既然子墨给你,你收着便是。”

沈令玥知道推让不过他,只能收下,又向叔侄二人道谢。公叔敖还颇为不舍,奈何自家有个败家的侄儿,他能怎么办?只能带笑说道:“这也算是完璧归赵了。”心中却开始盘算从哪里找借口罚一罚公叔虞。

出了公叔府,薛仁儒站在马车前,看着沈令玥,感慨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转眼间,我家阿玥也长大了,到了被别家郎君慕少艾的年龄。”

正准备上马车的沈令玥听了哭笑不得:“叔父,莫要胡言,小心被我阿耶听去。”

薛仁儒连忙左右看看,见除了沈令玥的侍女,周围都是薛家侍从,才放下心来,也不再多言,扶着她上车,他则上马领着队伍缓缓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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