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坐在马背上,少有的手头无有持刀。眼前的官军不堪一击,实是叫他提不起兴趣去虐菜。
别看西路被放开了口子,但是官军真的能跑出去么?老祖宗几千年前就总结过了:围三缺一,虚留生路。什么叫虚啊?
对比西路军最后这点人的命运,他现在更关心清河,以及任城。
西北路刘珍部的战力一般,纵然有关胜、唐斌等人,也不能否定那是一支屡败之军。在朝廷的征讨大军到来前,他们连攻取独龙岗的力量都没有。如今虽多了王焕与李从吉,却也不可能打西路真正威胁到梁山泊来。后者还有徐宁引兵驻守,还有数千预备兵在,更不要说阮小七、张顺已经引着一部分水师回到了梁山。
陆谦想到那儿,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就此放过王焕与李从吉,还有那北路的张开。十节度已经扑街了七个,他们仨岂能独存?如此就不完美了。
倒是那任城城外的赤面虎袁朗与火眼狻猊邓飞,是叫陆谦真的担忧。杨温、项元镇于石沟镇败得是很惨,但手下依旧有四五千军,想要重创袁朗邓飞部,甚至是彻底的吃掉他们,都非不可能。
“报大头领,一丈青扈头领捉得了梅展……”
此时,一个喜讯传来。这追杀刚刚开始,便有一收获也。陆谦听了好不欢喜,也自觉的这一丈青真的运气不错。要知道,先前徐京那一着,她引兵走岔道,却错有错着,拦截了一波败兵,捉拿了上千俘虏不说,内中更捉到了那闻焕章。
徐京在危难之际,严令两个心腹指挥使带着闻焕章走脱,却被扈三娘拿了个正着。
报到陆谦处,他对闻焕章这名字并不以为然,因为没印象。可随后审讯所得,却叫他对闻焕章上了心,宿元景的同窗,科考进士出身,这可是了不得。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一提醒,他也隐隐记得原著上似乎有这么个人物。具体事迹早就忘得干净,只留一个大体印象隐士一般的人物,智谋很是不差。
但是现在么,他与陆谦眼中那便属于,一样是可团结之人。老赵家不给他官做,陆谦能给啊。他的心神是全放在这些事上,对于眼前的围捕战,半点不记挂于心。
两匹劣马各拉着一辆囚车缓缓驶入了和蔡镇,周遭上百步骑跟随,囚车内各押着一老将,显然这两个乃是重要人物。而如此大年纪又这般重要,这二人也必定是徐京和韩存保了。
囚车径直驶到和蔡镇的巡检司,两个大人物下的囚车,旋即就被赶入了一间四周尽是看守的房间里。梁山军没有为他们带手镣脚镣,更不会叫他们吃的都没有,一个个饿的说话的力气都无。
两人被带到这里时候,那房间中已经有一人等候,还置着一桌席面,等候着他俩呢。
“闻先生,老夫是又连累着你了。”徐京看到那人时,满脸的苦涩。闻焕章果然没能逃脱掉。
韩存保脸上也露出苦涩的笑来。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啊。
徐京将闻焕章拉进来,那是为了闻焕章考虑。想要拉闻焕章一把,不愿看着满腹经纶的闻焕章一支沉沦于野。可事实就是这般叫人哭笑不得,本意是拉闻焕章一把的徐京,却似乎拉着闻焕章一起掉进了一口深邃的大坑中。
徐京都是节度使一级的人物了,他还有可能被判朝廷,再度投身绿林吗?这不可能。所以,闻焕章前途也自然堪忧。
闻焕章倒不会因为这种事儿就怪罪徐京,否则他们也不会结下这般长久的友谊。
那恩情与友谊可是不同的。恩情是恩情,友谊是友谊。别的不说,就是描述他们的汉字都是不一样的不是?
“造化弄人也。谁能想得到二十万大军讨伐一窝贼寇,竟会落得今日般局面?”闻焕章的涵养还是不错的。时到现下,他在被扈三娘抓到时候的狼狈已全然不见了,而人被送到和蔡镇里,沿途路上受到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这就说明他的生命短期内还有保障,这也就叫他安心了。
“二位,既来之则安之。且不去想那糟心之事,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吃喝了罢。”这闻焕章表现的反倒比两个老臣武将,更是洒脱。
如此直到梅展、毕胜两个被送来,丘岳、周昂的死讯传来,六人中只酆美与王文德逃脱一劫。当然,那翟进翟明父子也一样逃脱了性命。
这却是陆谦亲自高抬贵手,放了他们一马。龙门翟氏,虽也是名门望族,其下难免要隐藏一二龌龊不堪之事,但整体上,人翟家的家门作风还是甚好的。
照梁山泊的标准,只会是接受小惩,根本无有灭族毁门之忧。
陆谦杀的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可不是要杀尽天下的豪门大户,杀尽天下的地主豪强。虽然天下地主大户的发家史中总是渗透着无数佃户、贫民的血泪,但陆谦只看当代/现在,不看过往。不然整个天下的豪门大户就都要被杀个遍了。
这翟氏乃是一个西京洛阳区域的坐地虎,龙门豪族,是西京本地派的支柱之一。家主翟兴更是一个晁盖式的人物,只是对比出身平凡的晁天王,翟家乃世家望族也,那在黑白两道上的影响力都非同一般,是一声令下就能拉起一支队伍的主儿。陆谦当初在河南府任职时候,也与翟家打过两次交道,那经过可以去看水浒原著上刘唐露面时候晁盖与雷横的交易。只是当日的陆谦远没有雷横在晁盖面前那般大的面子。
但这并非他放了翟进的理由。
翟兴能拉起的队伍再大,能跟老赵家比吗?陆谦更看重的是翟家的风评。这是河洛地区豪强大户中标杆式的家族,如果有可能收为己用,岂不比死磕要强?
这翟进就是翟兴的同胞兄弟,杀了翟进就是与翟兴决裂,死磕去就未免可惜了。
要知道他这具身子的籍贯也是河洛,那翟家与他是老乡,日后如能有些更具奥妙的事儿发生,翟家还能是陆谦的一大臂膀呢。
这样的家族,弃之可惜。所以,林冲选择了高抬贵手,陆谦也决定放了他们一马。
翟进翟明父子逃脱生天,此刻也在谈论梁山泊与陆谦。当初陆谦杀高坎亡命江湖一事,便就在西京宣传的沸沸扬扬,待到林冲事发,整个河洛地区高俅便在舆论声中被贬到了泥土里了。相应的林冲与陆谦,尤其是陆谦,那就是真正的声名远扬,且还都是英名。
但是如此声名在世家子弟官宦之族眼中是半点价值都没有的,当初翟家便是此类人,却哪里想到陆谦能这般掀卷起狂风巨浪。
“父亲,此番战后,朝廷天兵大败,必将威仪大失,梁山泊之威则叫天下人侧目。高俅前后督导二十万大军,废了国家多少钱粮,陷害了许多兵船,折了多少精干军马,却落得如此模样,叫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
“堂堂朝廷殿帅府都太尉,竟于战阵之上死于贼寇之手,大辱君命,岂不为天下僇笑!”
翟进瞄了一眼儿子不做言语,翟明压低声音道:“父亲,此遭官军讨贼大败,朝廷损失惨重,钱粮上且不去说,只说精兵折损,天下除去西军外,便再无可用之兵丁。可西北去年方才开战,如何能抽调大军来?而陆谦智谋非凡,梁山泊必会借此机会,大肆攻略州府,朝廷无法招架,也定会叫地方上兴办团练。我家距离齐鲁故是远了些,然大伯德高望重,一声令下,拉起几千人来也是等闲。只需请几家故旧吹嘘一二,朝廷自然不会不看重。一道旨意便也调去了齐鲁。若是我们与那梁山泊暗作沟通,叫那梁山泊让出一两功劳于我家……”
翟进并没有因为儿子的大逆不道之言而愤怒,他可不是宗泽、张叔夜那般的士大夫,赵氏的天下社稷在他心中的份量可没有家族前程来的重要。他心中并不以为暗通逆匪是多么大的过错,只要翟家能得到好处,这般交易便能做得。
那林家可是河洛传承百年的大族,林冲是与其家族分道扬镳了,可打断骨头连着筋,那里头有的是与林冲沾亲带故之人。也就是陆家是真正的寒门小户。
而至于如此做,会不会叫赵宋社稷有危,翟进才不这般响呢,亦不觉得梁山泊有真正颠覆赵氏江山的可能。翟进可不知道江南之地也火药堆样儿,一点即燃,一燃就爆。甚至都不知道淮西王庆这支队伍。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地方豪族的眼光眼界,他们很少会有人站在全国的局面上看问题的。而更多的是只谋眼前之利,只谋一地之利。便是地方官都是这般。
不说别人,就说郓城县的县令时文彬。这人于官僚中也算的一能力,可眼界终究狭窄。彼辈率先听闻了石沟镇官军大败的消息,却自以为高俅主力还在,大势无碍,是坚持要算计托塔天王。
此乃是程万里按照上头蔡京着人传下的钧旨,要剪除地方上与梁山泊一切有勾结之人。这晁盖便是时文彬于郓城境内划定的第一暗通梁山之人。
而于时文彬言,这内中却亦隐藏着自己的小算盘。比如那雪盐、砂糖之妙,就像是一块无比香甜的诱饵,引得时文彬都利令智昏了。
石沟镇官军大败,叫宋江第一个心生不妙,对时文彬进言,要谨慎为上,小心为妙。却惹得时文彬勃然大怒:“高太尉督掌五路大军,二十万兵勇,齐头并进,进讨梁山,现今不过败了一路,岂便有王师败亡之忧?尔言下之意殊为可笑。”
训斥的宋江一头汗水。
“宋公明。你想你前程远大时,就须听本官的话。且去差一个善舌辩的人,先就去告知晁盖,只说朝廷大兵讨伐梁山,上官加了剿响。叫他上县衙说话。”
宋江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但脸上却不敢表示出来,躬身道:“相公要捕捉晁盖简单,可其东溪村中却有近千练勇,内中多有晁盖心腹。听闻晁盖被捉拿,必然生事,恁地时,他县风平浪静,郓城却鸡犬不宁,相公亦要吃惩。宋江以为,诱捕晁盖为一,箭簇其羽翼为二……”
时文彬脸色大悦,道:“宋押司真忠良也。此事一遭着你去办。那等暗通梁山的刁民,务必要斩草除根。”如此如此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