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阁是京中有名的妓馆,楼内女子不仅色艺双绝,且个个有傍身的一技之长,不论诗词雅赋还是山歌民谣,阳春白雪也可,下里巴人也可,正是各花争妍,丽色各异,因此也是浪子骚客最喜欢的去处。
此时夜色正浓,折柳阁中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各色欢客畅饮楼中,俱得其乐。
折柳阁的管事徐嬷嬷正往来于席间,妥帖地为各位客人安排合适的姑娘作陪。她正笑盈盈地从一桌客人身边离开,却见门口进来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大概二十多岁,一身蓝色华贵长袍,身形颀长,俊美非凡,尤其一双眼睛狭长动人,竟比女子还要漂亮几分,远望那一袭风流之姿,只一眼便足以令人倾心。在他面前,一时间,楼内大半女子竟黯然失色。
纵然徐嬷嬷识人无数,此时也不由得心中一惊,她忙笑脸迎上去,道:“这位公子,我是这楼里的管事徐嬷嬷,您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吧,有没有什么我能帮您呢?”
那男子客气地笑了笑,犹如宝石生辉,好看得直要把人的魂勾去,道:“嬷嬷,我与一位江公子约好在绿枝姑娘那里谈事,还麻烦嬷嬷请人带我去一趟。”
“公子客气。”徐嬷嬷对着那张脸,竟也有些恍惚,她稳了稳神,抬手叫来一名小厮,吩咐他带年轻男子上二楼找绿枝。
那小厮倒也动作利落,引他往二楼而去。他姿容非凡,自然一路引得旁人侧目,他却似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惊叹赞赏,目不斜视,只大步随小厮而去。
就快到绿枝房间时,一个黄裙女子忽然同他擦肩而过。那女子香影袅袅,翩翩行走间,一块纱帕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他停下脚步,弯腰捡起那块帕子,回头道:“姑娘,你的帕子掉了。”
那女子这才回头,对他莞尔一笑,这一笑竟娇美楚楚,令人生怜。她盈盈上前,拘礼道:“多谢公子。”说着就要去接帕子。
男子低头,却见她的双手白如凝脂,纤纤似玉,目光瞬间一亮。女子本想抽走他手上的纱帕,他却忽地捏紧,故意攥着不放,还似笑非笑地望着女子,调笑之意不言而喻。
“公子……”那女子低头娇羞地笑了笑,“若是公子喜欢,那奴家便把帕子送给公子了。”说完,她松开手,羞涩又恋恋不舍地走到自己房门前,略推了推门,却不进去,又回头轻笑道:“公子……若是公子不嫌弃,可愿到奴家房中喝一杯茶呢?”
她姿态娇羞,言语中的撩人之意一听分明。
男子却不语,只低头嗅了嗅手上的丝帕,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毫不犹豫地几步跟上去。
先前为他带路的小厮见状,忙上前道:“公子,绿枝姑娘的房间就在隔壁了,您不过去了吗?”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男子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看起来有些不满和扫兴。
“是。”小厮生怕惹他不高兴,忙低声答了一句,等那男人进了女子房间,略一犹豫,还是转身去敲了绿枝的门。
“来了。”房里很快有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蒙着面纱的绿裙女子拉开房门,见是他,有些惊讶道,“小虎,你有什么事吗?”
小虎笑了笑,却没有直入主题:“……绿枝姐姐,是厨房要我问一声,可以上菜了吗?”
绿枝回头看了一眼房内,摇头道:“再等会儿吧,我们有位客人还没到呢。”
小虎闻言,有些为难地挠挠头,看了一圈四周,突然压低嗓子对她说:“绿枝姐姐,你对我好我才跟你讲的,刚刚有个公子来找你了,我看八成就是你等的那位少爷……不过啊,他现在往拂柳姐姐的房间去了。”
“是吗?”绿枝微微有些惊讶,但也没有特别生气,只想了想,才又对他说道,“小虎,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去忙吧。”
小虎点点头,又跑下楼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绿枝轻轻关上门,回身走到房内的一张饭桌前。桌旁还坐着另一个身穿月白便服的年轻男子,样貌看起来十分熟悉,正是十六的手下——橘猫灯河。
灯河倒了一杯酒,见她过来,问道:“怎么样,施尽来了吗?”
绿枝取下面纱,点头道:“来了,不过半路被拂柳截去了。”她那面纱之下也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分明是十六娘。
灯河觉得有些好笑,道:“早知道这折柳阁的姑娘之间最爱明争暗斗、争风吃醋的,今天这么一看,竞争还真是挺大啊。他是不是看上拂柳了?拂柳姿色上乘,倒是极有可能变成他下一个猎物。”
十六点点头,虽然也有些担心拂柳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但更不愿自己等候已久的猎物因拂柳这一个意外而被惊动,导致一切功亏一篑,便说:“不行,我得赶紧过去一趟。”
灯河忙起身拉住她:“你要去哪儿啊?”
十六重新带起面纱,认真道:“当然是把我的客人抢回来!”
“抢?”灯河嗤笑一声,拉起她的手说,“你看看,这楼里有哪个姑娘的手是这么粗糙的,指甲是这么短的,更不用说还没染蔻丹,人也大大咧咧的,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楼里其他的姑娘?你拿什么和别人抢啊?”
他一通数落下来,听得十六怒极反笑,伸手揪着他耳朵吓唬说:“你确实是长本事了啊,说话再没大没小,仔细你的皮!”
“我错了我错了!”灯河费劲挣扎开,吃痛地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急忙道,“您请!您请!”
十六本想让他好好吃个苦头的,但转念一想,现在办正事要紧,不如等下回再找他算账,便松开了手,嘴上还警告说:“你和桃碧的性子越来越野,等忙完这件事,我也该好好收拾收拾你们了,免得你们再出门给我闯祸去。”
“知道了。”灯河看着她的眼色,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但他贪玩惯了,此时做的这一番姿态也不知是不是真记在了心上。
她摇了摇头,但看看自己的双手,又觉得灯河说的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便略略施法变幻手型,乍看之下,变化后的双手竟比拂柳的还要漂亮几分。她这才满意一些,想了想,又往身上泼了几盅酒,开门往拂柳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