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点感慨。无非也就是人生苦短,有所求便奔走不得自由这些念头罢了。
等傅晏走远了,她突然偏头看向林中某处,道:“别躲了,出来吧!”
可林中依旧静悄悄的。
她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威胁说:“我早就看见你了,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可惜依旧没人回应她。
她笑了一声,右手一抬,只听得不远处的矮木丛中沙沙响起,一个身穿灰色便装的男子被他从树后揪了出来,一把提到了面前。
这人不过十八九岁,身材高挑,模样俊秀,如果不是因为此时偷听被人发现了而一副心虚的样子,平时还不知道是怎样一番翩翩贵公子的样貌。
十六忍着笑,先开口道:“小傅公子,你躲在后面干什么,是不是找我有事啊?”
听她开口问自己,傅昂不得不正视自己被揪出来的事实,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绿……哦!国师!国师,我只是担心兄长,就一路跟过来了……还请国师见谅。”
“无妨。”十六笑道。
傅昂见她没发火,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眼珠一转,立马告辞道:“既然如此,那、那我也不打扰国师了,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他就想脚下开溜。
十六暗暗觉得好笑,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慢着!”
他脚下一滞。
十六便又继续说:“……你认出我来了吧?我就是折柳阁的绿枝。”
傅昂缩了缩头,赶紧摇手否认说:“没有没有没有,什么绿枝红枝的,我统统不认识!”
十六看他倒还算是识相,本也没想为难,但他这人是有名的没心没肺,只怕他心里确实是不想说出来,但就怕哪一天嘴巴不经过脑子,就全抖出来了,到时候又是一个麻烦。
她便加了把劲,进一步吓唬他说:“你不认识最好,不过如果要是哪一天你突然改口了,或者‘不小心’说了出来,那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傅昂被她吓得一抖,急忙点头答应道:“放心放心,国师,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十六这才装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冲他挥手道:“好了,我暂且相信你了。你快回去吧,免得出来太久,反而惹人生疑了。”
傅昂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忙不迭点头道:“多谢国师,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慌慌忙忙地走了。
十六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十分好笑。其实她也没有期望傅昂会替自己保守秘密,按照傅昂那个性格,这件事被说出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可那又如何,正如她今天敢毫不掩饰地夜会傅晏一样,她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后果的准备了。
回到家里,家里却已经一团乱了。
原来宝瓶自早上施法成功,而十六却凭空消失的事情发生后,被吓得手忙脚乱,知道赶紧传信把这件事通知给坛清和桃碧等人。桃碧回来听说了前因后果,直接追着宝瓶满院子打,花婴劝都劝不住。还是坛清想了个办法,请当地的或者过路的道友仙人帮忙打听十六的消息,众人差点没把京城找了个底朝天,如果十六再晚回来一点,只怕他们就要冲到地府去找陆琇琇帮忙了!
十六听完整件事,乐得哈哈大笑,简单将自己这几个时辰的行踪告诉了众人,末了,还不忘安慰安慰被冤枉了宝瓶。
宝瓶虽然没个正形,但心底是极好的,还是有些内疚道:“姑姑,那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不然我还是去熬点药汤给你补补?”
十六摆手道:“不用了,凡人还伤不了我。”说着,她看了众人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问,“灯河怎么不在?”
桃碧还以为她是要责怪灯河没及时赶来看望自己,忙解释说:“姑姑,他是因为有个朋友受伤了,性命危机,要渡些气息给那人,所以实在走不开……你可别怪他。”
“朋友受伤了?”十六听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重要的事情,但还是再确认了一遍,“那他有说是哪一位朋友吗?”
桃碧道:“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就是前段时间那个天天打赢的剑客。他原来还不服人家呢,没想到后面两人居然还当上朋友了。”
十六点点头,将上午和那人交手时的情形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心中立刻有数了。她想了想,转头吩咐坛清道:“坛清,你去把之前师兄送给我的风露丸拿出来,我想亲自给灯河的这位朋友送点药过去。”
坛清和桃碧等人听了皆是面面相觑,不确定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也没办法多问,只能由坛清去取了药丸。
桃碧不由得担忧道:“姑姑,你为什么要去见灯河的朋友啊……是不是那个人有什么问题?”
十六笑了笑,说:“你放心,没事,我也只不过是和灯河一样,想多认识个朋友罢了。”
拿到风露丸,她略略掐指一算,等找定灯河和那人的位置后,便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说回谢府那边,自十六命人带来谢延龄尚存于世的消息后,谢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谢老夫人为表感激,更是特意吩咐赵舒而去自己的小库房里,挑选几件贵重的物件作为谢礼给十六送去。
赵舒而回房取了钥匙,去库房发路上,心中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慌和忐忑,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一件满含着谢老夫人信任关爱的事情,对于真正的赵舒而来说可能是幸福,可对于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而言,这份信任实在是有些过于沉重了。
其实岂止是这件事情,自她进入谢府以来,每日便是如履薄冰,生怕露出马脚。谢延龄她倒不在意,她最在意的是怕做不好“赵舒而”这个角色原本能做好的事情,她怕搞砸了,最后对不起谢老夫人的关爱,更对不起赵舒而的信任。
心思纷乱之下,她开锁步入老妇人的小库房,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