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书见朱倩和姜无骄一同进来,笑道:“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朱倩走到李复书跟前,笑语盈盈。
“前些日子新得了一副画,只是殿下事务繁忙,便没有前来烦扰。想着今日应该得空,便拿来请殿下指点指点。”回头十分友善地看了姜无骄一眼:“恰好碰见姜良娣担心殿下这两日太过劳累,亲自炖了汤来给殿下补补。”
朱倩连姜无骄带来的是什么汤都不知道。
就更不知道是不是她亲自炖的了。
只不过想着汤汤水水的大抵都能补身体,而且这么说应该能让李复书高兴吧。
果然,李复书十分高兴,并且心疼姜无骄:“下面多少人不能做,何必劳累你?”
姜无骄十分贤淑地道:“我每日都闲得很,只不过炖个汤,哪里有什么劳累的?其实这汤每日都炖了,只不过殿下这些日子奔波劳累,便没有来打搅殿下,留着自己喝了。连皇长孙都说,有好几日没看到殿下了。”
朱倩看了姜无骄一眼,心中着实佩服她。
哪个男人听见女人说你和别人成亲的时候,我还默默地每天等着你、守着你,并且给你看孩子能不感动的呢?
没想到姜无骄处处标榜自己礼仪世家出身,连侍女的名字都叫守礼。
实际小心思却多得很,根本不是她以前以为的呆板无趣。
以后她可得多学着点呐。
果然,李复书十分感动,自责道:“这两日忙着大婚的事情,忽略你们了,还有皇长孙,等他下了课,我们一起用午膳,好好说说话。”
想着朱倩还在身边,不好厚此薄彼,转头道:“朱良娣也留下。”
姜无骄却道:“殿下与太子妃成婚已经两日了,皇长孙却还没拜见太子妃,实在失礼。还是让皇长孙先去亦乐院给太子妃问安为好。”
李复书十分重视李继的课业,连他大婚都没有让李继休息一天。
昨日他们早早地去了宫中请安,怕晚宴时间太晚误了李继休息,便没让他去宫中吃喜宴。今天赵学尔回来的时候,李继又去上课了。
所以赵学尔嫁给李复书两天了,竟然还没有见过李继。
李复书心想姜无骄说得有理,“嗯”了一声:“那就让他下了课先去见太子妃。”
朱倩一副兴致不高地样子:“我看皇长孙最好是别去,就算去了,太子妃恐怕也没时间见皇长孙。”
李复书忙道:“府中出了什么事?”
李继可是皇长孙,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第一次拜见嫡母,若不是府中出了事,赵学尔怎么会没时间见他呢?
朱倩道:“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不过太子妃从宫中回来以后,我去给太子妃请安,却连太子妃的面都没见到。”
朱倩虽然是来告赵学尔的状的,却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不然李复书肯定认为她是妒忌赵学尔,才故意挑事。
她得慢慢地引导李复书自己去发现赵学尔的所作所为,这样才能既挑起他与赵学尔的战火,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李复书果然上当。
“哦?难道府中出了事?怎么我回来这么久了,刘率还没有来向我禀报?”
刘率是太子府家令,总管太子府诸事。
李复书让唐谨叫刘率来。
不多时,刘率到了。
李复书道:“今日府中出了什么事?”
刘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出什么事啊?”
“那太子妃今日在忙什么?”李复书道。
刘率道:“召了各司的管事们议事,不过嘱咐些日常的办事规程,并无其他事发生。”
朱倩插嘴:“那怎么今日我们去给太子妃请安,不为姑娘却说太子妃没空理会我们,还把我们给轰了出来?”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眼睛瞟着李复书,观察他的反应。
果然,李复书皱眉。
“轰出来?怎么回事?”
良娣虽然比不上太子妃尊贵,却也是有品有级的高位嫔妃。
赵学尔怎么会让侍女把她们轰出来?
姜无骄嗔怪朱倩:“哪里有朱良娣说得那么夸张,不过是太子妃体谅我们,让我们非请安日不必去请安。只是众姐妹觉得太子妃虽然体谅我们,我们却不能不知礼数,这才贸然去了亦乐院,却没想到太子妃根本没时间见我们,是我们多事了。”
“姜良娣如此体谅太子妃,却不知咱们这些妃妾在太子妃眼中,连府中的管事都不如。”朱倩道。
“胡说什么?”
李复书叱责朱倩:“你们是我的妃嫔,便是这太子府中的主子,管事们不过是奴仆,如何比得上你们?”
朱倩道:“这可不是我瞎说,太子妃有时间见管事,却没时间见我们,可不是我们连奴仆都不如吗?”
姜无骄又道:“或许是太子妃有事要忙。”
朱倩嘀咕:“刘率都说今日府中没出什么大事,难道竟连见我们一面都没时间?”
朱倩和姜无骄一唱一和。
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
把今日在赵学尔那儿受的委屈向李复书告了状。
李复书虽然上次有听到赵学尔说什么请安日不请安日的,但她身为太子妃,管理好他的妃妾是她的责任,才没两天就有人到他这里告状,实在是不妥。
但他又想到赵学尔费心帮他谋划对付康宁公主,让康宁公主吃了几个大亏。
便又觉得不能像对待别的妃妾那样对待她。
于是他替赵学尔解释:“既然太子妃体谅你们,以后不是请安日就不要去亦乐院了。不为那个丫头,平时大大咧咧惯了,想必是她曲解了太子妃的意思,这才让你们心中不快,你们不要跟她计较。”
想起不为在承州的时候,对他都不假辞色,想必与妃妾们说话就更没个注意了。
李复书便觉得肯定是不为得罪了妃妾们,才牵累了赵学尔被她们误会。
回头他可得提醒赵学尔好好管教管教她。
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李复书本意是想安抚朱倩和姜无骄,谁知她们听了李复书的话,非但没有被安抚到,反而因为他对赵学尔的态度而感到吃惊。
朱倩仗着李复书平日里对她的宠爱,发脾气道:“瞧殿下这话说的,难道竟然是我的错?怪我不该和一个奴婢计较?殿下也说不为只不过是个奴婢,若是没有她主子的吩咐,难道她敢把我们这些人轰出来?”
李复书因为悔婚之事,对朱倩十分愧疚。
因此自从朱倩进了太子府,便对她极为包容。
见朱倩发了脾气,忙哄她道:“好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让你为了一件小事心情不好,才这么说的。这样好了,等下我去了亦乐院,让太子妃教训教训不为那个丫头,为你出气。”
姜无骄看着李复书对朱倩这样纵容,心中不是滋味。
她嫁给李复书七年了,李复书何曾这样与她说过话?
即便是她帮李复书抚育了他唯一的孩子,李复书也从没有这样温声细语地哄过她,难道就因为她的出身不如朱倩,李复书便这样区别对待吗?
姜无骄这样想着,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既羡慕、又哀伤的神色。
朱倩是个聪明人,李复书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与她之前想的大相径庭,她心中知道想靠这件事对付赵学尔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她适可而止,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情。
只是想着,或许她要重新评估赵学尔在李复书心目中的分量了。
李复书把朱倩和姜无骄劝回去以后,自己去了亦乐院。
没想到却看见了柳弗愠和卫亦君。
李复书吃惊:“你们来了,怎么没有人报我,倒直接来了太子妃这儿?”
柳弗愠和卫亦君慌忙站起身来给李复书行礼。
李复书摆了摆手,让他们免礼。
赵学尔站起身把主位让给李复书,解释道:“是我找他们来的。昨日已经与康宁公主撕破脸皮,想必康宁公主近日就会有所动作。但我对康宁公主其人和京都的局势都不甚了解,所以特意找了他们来跟我讲讲,好应对康宁公主接下来的动作。”
李复书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赵学尔的观点。
不过,
“你想知道康宁公主的事情,怎么不问我?倒把他们两个找了来,可不是舍近求远?”
他与康宁公主斗了这么些年。
不知安排了多少眼线盯着康宁公主。
可以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康宁公主和她的动向了。
赵学尔被李复书问得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忙道:“以为殿下事忙,这才没有去打搅,我与他们认识多年,便直接让人请了他们过来。”
其实她是还没有习惯李复书已经成为了她的夫君,更没有习惯事事与他商议了。
李复书对赵学尔的回答不置可否。
柳弗愠和卫亦君见李复书似乎面色不虞,觉得他们再呆在这里恐怕不太合适,于是赶忙告辞:“我们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想必太子和太子妃还有事要忙,我们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柳弗愠和卫亦君走后,李复书对赵学尔道:“太子府不是赵府,以后不要直接找外臣到亦乐院来谈事,外面那么多人看着,让人知道了不好。”
经过太后执政三十年。
男女大防早已经没有没有那么严格了。
至少在一起议事是很正常的事情,比如康宁公主就常常会与进宫与皇帝和宰臣们一起议事。
以前赵学尔在萦州时,与他们这么多人一起议事,李复书也没觉得有什么。
而且柳弗愠和卫亦君都是他的人,他自然也相信赵学尔与他们不会有什么。
可方才他进亦乐院的时候,看见有别的男人在与赵学尔说话。
忽然就觉得心里很不痛快。
仿佛家里进了贼,把什么东西给偷走了。
赵学尔皱眉:“他们不过是来议事而已,别人有什么好说的?”
她忽然心中不安,如果李复书是个三十年前的老古板,认为男女连话都不能说,恐怕她嫁给李复书这个决定就是大错特错了。
李复书话一说出来,便有些后悔,左顾右盼地转移话题:“听说今日妃嫔们来给你请安,你没见她们?”
赵学尔一听,知道定是有人向李复书告状。
所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过这种小事,赵学尔懒得多做解释,不以为意地道:“嗯,我让她们请安日再来。”
李复书道:“虽然她们是妃妾,却也都是官家出身,有品有级,身份尊贵,你可不能像对待府里的管事么那样对她们。”
“我自然知道她们是太子妃嫔而不是府中的管事,殿下何来此说?”
赵学尔不解。
李复书道:“你今日不是让不为把她们轰出去了吗?”
赵学尔解释:“我是嘱咐不为守在门口,把来请安的妃嫔们都挡回去,不过我可没让不为轰她们走。大概是他们还不习惯我的处事风格吧,等时间久了,她们自然就习惯了。”
李复书见赵学尔浑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想来她确实不是故意怠慢那些妃妾。
于是嘱咐她道:“不为那个丫头胆大得很,在承州的时候和我说话都不假辞色,想必是她快人快语得罪了人还不自知,你以后约束着她些,省得她在外面给你树敌。”
“那可别。”赵学尔立即反对:“我就喜欢不为这直率的性子,整那些弯弯绕绕地多费劲。何况不为是我的侍女,听我的命令行事,难道还要她去迎合那些妃妾不成?”
李复书也是一直身在高位。
向来都是别人迎合他,而没有他迎合别人的道理。
便觉得赵学尔说得有理,不再管这些事情了。
中午,李继下了课。
李复书命人去接他来拜见赵学尔。
李继七岁了,已经有了翩翩小少年郎的模样,像模像样的给赵学尔行了礼。
赵学尔照样送上见面礼,并且定下规矩:“每五日来请安一次,来的时候把课业带上,我要检查。”
李继是李复书唯一的孩子,又是嫡长子,将来责任重大。
赵学尔抱着为皇家培养接班人的心态,便多花些心思在他的身上。
只是李继一听到赵学尔说起课业,便心中不快。
李复书重视他的学业,给他安排了许多名师教导不同的课业,所以他小小年纪每日便要学习许多东西。
可是他的小伙伴们虽然也读书,却没哪个像他这么累。
连他的玩伴兼伴读姜丞,都说不想给他当伴读了。
他瞟了眼坐在赵学尔身边的李复书,知道李复书虽然疼爱他,在读书的事情上却不容商量。
于是压下心中的不满,只低着头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