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到了。
李复书还有政事要处理,去了前院的书房。
赵学尔回了亦乐院,她一进门就对如鱼道:“去查查,究竟是谁给皇长孙出的主意?”
李继才不过七岁,这么小的孩子,恐怕连忌辰的意义都还不明白,又怎么会知道亲自做素食点心为太后祈福呢?
所以她今日在宫中的遭遇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谋已久。
如鱼领命而去。
不久,如鱼带着不为回来了。
不为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太子妃,都是我的错,如果昨天皇长孙做点心的时候我拦着点,就不会惹出这么大的祸来。都是我的错,您罚我吧。”
“好了,你知道是谁让皇长孙做的点心吗?他还那么小,总不会是他自己的主意。”
赵学尔按了按额角,今天累了一天了,实在没心思再追究是谁的责任。
她只想尽快知道究竟是谁在陷害她。
她担心这个人一计不成会另生一计,必须要早点把这个人找出来,才能防患于未然。
不为赶紧道:“我问过皇长孙了,他说前两天姜良娣身边的守礼来过,告诉他如果这次能够讨得皇上欢心,说不定晚上就可以回淑贤院去住。我看皇长孙这几天在厨房玩得挺开心的,就以为他忘了这事,没想到他心里还惦记着。可能那天我去上厕所了,所以就没瞧见。”
“她根本就是故意趁你不在的时候去找皇长孙,又怎么会让你瞧见?”如鱼十分气愤道:“太子妃,姜良娣三番五次的诬陷您,以前您觉得是小事便懒得理会,谁知她竟然得寸进尺,竟敢败坏太子妃的名声?您这次可千万不能再置之不理了。”
赵学尔也皱起了眉头。
又是姜无骄,怎么每回都有她?
姜无骄之前已经两次在李复书面前告她的状。
难道是李复书没有称她的心愿处置自己,她便到皇帝面前去告状?
若是旁人,赵学尔定然是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地给处置了,以免留成祸害。
只是
“姜侍郎和姜御史都是方正持重,克谨守礼之人。特别是姜御史,为了替罗州的百姓伸冤,不畏康宁公主权势,冒死调查尹国公的罪证,公然弹劾康宁公主,实在令人敬佩。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应当不会做这些卑鄙阴诡之事。兴许姜良娣根本没想陷害我,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如鱼急道:“她若不是故意的,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提出让皇长孙做素食点心为太后祈福,而要这么偷偷摸摸地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子妃,您这次可不能再姑息了。”
赵学尔却没有听进去劝:“无论如何,看在姜御史父子的份儿上,我也不能和她计较。这件事情就这样吧,若是她再有动作,再行处置不迟。”
赵学尔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了结。
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得越来越恶劣。
快要过年了,赵学尔正与管事们商量过年的准备事宜。
这时赵学玉十万火急地进了亦乐院,见到管事们在这里,着急道:“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情理这些庶务,外面可出了大事了!”
赵学尔知道赵学玉不像赵学时,不是叽叽喳喳的人,他说出了大事,想必事情确实严重。
她挥退管事们,问道:“出了什么事?”
赵学玉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你虐待皇长孙,国子监的同窗都在问我了。”
“什么!?”
赵学尔皱眉:“从哪里传出的?”
李复书明明在宫中为她解释过,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
赵学玉道:“我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只是他们现在都在传,说太子府现在是乌烟瘴气,不但姐姐虐待皇长孙,连太子都被姐姐迷惑了,竟然只知道哎呀,反正很难听的话,说他宠爱姐姐,连皇长孙的死活都不顾了。”
赵学尔惊得站起身来:“既然还牵扯到了太子?”
这件事情若是只针对她,想必是府中的哪个妃嫔看她不顺眼,故意陷害她。
若是牵扯到李复书
赵学尔皱眉,那这件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赵学玉却没想这么多,抱怨道:“姐姐,你是不是像小时候管我那样在管小皇长孙啊,你可千万别啊!你是我亲姐,就算你当初把我赶出家门,我都不会记恨你。可皇长孙就不一样了,你又不是他亲娘,不让人读书,还把人家罚去厨房干活,如果我不是你亲弟弟,我都要怀疑你虐待他了。”
流言的事情,赵学尔还没有查清楚,也不好与赵学玉多说。
不过赵学玉的观点,她却不以为然:“我虽然不是皇长孙的亲娘,却是他的嫡母,自然就有照管他的责任。怎么能因为他不是我亲生的,就放纵不管?”
赵学玉无奈道:“哎呀,我不是让你不管,我是让你管教的方式委婉些,不要让人说出闲话来。”
赵学尔道:“别人说什么我管不着,只要我问心无愧就好。”
赵学玉急道:“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对你的名声不好。”
赵学尔却十分严肃地道:“做事情若是能得好名声,固然是好,但切不可为了好名声而去做事,不然迟早要走上歧途。”
赵学玉知道赵学尔的德行,这些道理和她是说不通的。
而且讲道理这件事情,他就从来没见过谁能说得过赵学尔。
他懒得和赵学尔多费口舌,回去自己想办法去了。
赵学玉一走,赵学尔就去了前面的书房找李复书商量这件事情了。
李复书听说了这件事情,也是眉头紧皱。
赵学尔道:“这件事情恐怕和康宁公主有关。没想到她会利用我管教皇长孙这件事情来对付殿下。是我大意了,竟然连累了殿下。”
在李复书监国的情况,还有人费尽心思玷污他的名声。
除了康宁公主,赵学尔想不到其他人。
李复书拉着赵学尔的手道:“哪里是你连累我,分明是我连累的你。如果康宁公主不是为了对付我,怎么会抓住这样的小事大做文章?流言这种事情与旁的事情不同,若是抓不住传流言的人,恐怕很难澄清。我担心若是有御史闻风而奏,只怕最受伤害的人是你。”
自古以来,一旦有女子狐媚惑主的流言传出,人们总是会让男人抛弃惑主的女人,甚至杀了这个女人,如此就能洗脱污名,成为圣贤。
赵学尔贯通经史,对这样的事情实在不陌生。
不过,她还是道:“一旦有御史弹劾殿下,殿下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推到我的身上”
“那怎么行!?”
不等赵学尔说完,李复书忙道:“文人的唇枪舌剑会比刀剑更加锋利,也更能伤人。但查清流言的源头需要时间,我只是让你做个准备,这段日子你要封闭耳朵,也要遮住眼睛。只要你没有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我便有时间把这件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你我一个公道。”
赵学尔看着李复书的眼睛,他的眼中充满了信任和自信的光芒。
虽然她管教李继的事情早就和李复书打过招呼,但当流言来临,她还是担心三人成虎的事情发生。
可现在李复书当真这么信任她,甚至还让她闭上耳朵和眼睛,让她不用理会外间烦扰。
告诉她,他会把一切处理好。
这是赵学尔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但,她很喜欢。
赵学尔笑道:“我当然不会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只不过我和殿下若是都卷入其中,那么谁来查案子呢?我并不是让殿下告诉他们我有罪,只是想让殿下把这件事情变为太子府的妻妾之争,变成殿下的私事,而不是朝堂之事。这样殿下才有足够的主动权去调查这件事情,而不是被动地洗清污名。”
康宁公主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御史大夫张省就在为政殿上弹劾李复书和赵学尔。
“太子妃蛇蝎心肠,竟敢虐待皇长孙,实在令人发指,不配为天下女子表率,不堪太子妃之位。而太子竟然纵容太子妃虐待皇长孙,不顾人伦亲情,不辨是非,如此德行,若是继续监国,恐怕会扰乱朝纲,祸国殃民。臣恳请皇上废黜太子妃,并且取缔太子监国之事。”
康宁公主派系的大臣们统统附议。
他们早就商量过,若是以李复书纵容赵学尔虐待李继为借口要求废太子,理由还不够充分。所以他们打算先除掉赵学尔,并且废除李复书监国的事务,以打击李复书自监国以来如日中天的气势。
皇帝没想到一大早就是这样的阵势,不但赵学尔虐待李继的事情被再度提起。
大臣们竟然纷纷叫嚣着废掉太子妃,并且要求解除李复书监国的事务?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夜过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心中着实吃惊,指着李复书大声喝道:“太子,究竟怎么回事?”
李复书不紧不慢地道:“臣昨日听闻有人竟敢诬陷太子妃,心中着实震怒,赶紧派人调查流言的来源,没想到竟然抓到几个太子府的下人。说来确实是我治家不严,竟然出现妃嫔诬陷太子妃的事情。人我已经抓到了,只是还要花些时间审察。但这是我的家事,张御史却拿到朝堂上来讨论,实在是不合适。”
李复书话音刚落,支持他的大臣们便纷纷指责起康宁公主派系的大臣们小题大做,浪费朝政资源,两厢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见状,赶忙道:“太子妃的事情是太子的私事,不应拿到朝堂上来大肆讨论,太子回去好好调查清楚,看看太子妃是不是虐待呃对皇长孙照料不周,若却有其事,你定要好好训斥太子妃。”
李复书的家事也是他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下了朝以后,皇帝特意把李复书叫去了安仁殿。
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听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你可只有皇长孙这一个孩子,千万不要学别人做后爹啊。”
万一他以后生不出儿子了,又对皇长孙不好,岂不是晚年凄惨?
皇帝心想自己真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竟然已经为李复书考虑得如此深远。
李复书一听,便知道皇帝已经相信了张省的话,无奈道:“太子妃品性端方,心地善良,怎么会虐待皇长孙,怎么连皇上也相信外面的流言?”
皇帝却嘀咕道:“我看你就是被太子妃给迷惑了,当初非要悔婚娶她,现在又为了她连皇长孙都不顾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可就要亲自下旨废太子妃了。”
在李复书的极力劝阻和保证下,皇帝才打消了废太子妃的念头。
但他还是不停的嘱咐李复书要多多地关心李继,并且教训赵学尔云云。
李复书回了府,把今日早朝之事说与赵学尔听。
他心中十分气愤,康宁公主为了扳倒他,竟然连孩子都利用,实在卑鄙阴险。
赵学尔却不焦不躁,还劝慰李复书道:“如果这件事情不是康宁公主在背后策划,那么御史闻风而奏便是他的职责所在,殿下何必生气?公道自在人心,我是不是蛇蝎心肠,殿下自然清楚。只要殿下相信我没有虐待皇长孙,就算御史弹劾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赵学玉听说有御史弹劾赵学尔,很是愤怒。
赵学尔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向来只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对别人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可现在已经闹到了御史弹劾的地步,一个搞不好,恐怕太子妃之位不保。
他知道赵学尔在朝政之事上极为敏锐,对自己的事情却十分糊涂。
深觉这件事情如果没有他来帮赵学尔解决,恐怕赵学尔连怎么被废黜的都不知道。
赵学玉既然要替赵学尔洗冤,便细细地谋划了起来,认为这件事情得分两个步骤。
第一,从家事的角度来说,他必须让皇帝和李复书相信赵学尔是被冤枉的。
他是赵学尔的亲弟弟,见不见得到皇帝还是一说,若是他去替赵学尔伸冤,恐怕皇帝和李复书都不会相信。
所以他必须要找一个皇帝和李复书信任的人来做这件事情。
第二,从国事的角度来说,他得让满朝的文武大臣们相信赵学尔是被冤枉的。
他现在还在国子监读书,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估计那些大臣们也不会耐烦听他说话。
所以他还得找一个有足够身份,又有足够话语权的人来做这件事情。
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两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