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地凤求炜发觉失仪,顿了顿又说。“太后算什么,摄政王又算什么,不过是父皇用来管教约束、监视劝谏的棋子。否则区区一个昭仪,也配做太后?!笑话!!”
“先帝也是不放心官家。”“不,他不是担心,而是不想凤国江山落入他人之手。那么历代兄弟阋墻、相互残杀以及权臣谋逆叛乱的事,数不胜数。另外,帝位传嫡不传庶,为了保证血统纯正,品德高尚,为此父皇可谓是煞费苦心。”
“阿雪的事,大可找摄政王凤默煜去办,丧礼举办的怎么样了?”“侯爷亲自护送,丧礼完全按照长公主之礼,并无怠慢。请官家放心,只不过,围观的百姓太多,他们都跪着恸哭哀嚎。场面极为壮观,官家不去看看?”九歌心想,官家向来与殿下来往密切,关系甚好,若连丧礼都不去看看,日后怕是想念遗憾。
“是该去,你先替我备好车架,待我剔掉胡茬就去送她。”她,最不喜欢看到我脏兮兮的模样。是我,害你最终落了孤苦一生的下场。
镇隆客栈,二楼角落处。
人群中,韩言溪一路相随,神情哀恸。“殿下,敬宣侯亲自护送棺材。”“看来,长公主真的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父皇命我千里前来,一来就是看看消息真假,二来,就是向凤国施压。”第三嘛,就是找到二嫂,立功回国。离曦风饮了盏茶后,拂袖离去。未曾想,来凤国的人不止他一个。
“侯爷,棺材已经封土,是否上前祭拜一番?”“嗯。”队伍离去,给韩言溪与殿下独处的机会。
“叔叔好大喜功,姨夫卖官鬻爵,侄子贪赃枉法。官家颁布的旨令,算是毁了韩氏一族根基,他们都死了,韩氏彻底没落。除了我还有侯爵荣耀外,别无其他。如果相逢是离别,那么离别是否意味着下一次的重逢?哈哈哈…”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的他,脸上无声划过两滴泪。
“啪啪啪。”“忠心耿耿的敬宣侯,如今落魄成现在的模样,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竟是内史大人,在下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见谅。”两位虽然互相看不上,但出于礼貌,表面上还得恭维一下,。何乐而不为?
“我们还有一场未完成的决斗吧?!”“嗯。”
看来传闻非虚,他们怎么打起来了?这、这、、噢哟~此地不宜久留。
嗯?姐姐????头戴帷帽的白衣少女正背着剑,清冷地远眺。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了,她来不及追上去,心中疑惑。难道她没死?
不管了,换去鲜艷衣裳,改成素衣的柔倩,头上别着步摇。她弯腰采集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自他们无罪释放以后,虽说官家御赐了一座宅子,桌椅案子到花草树木、水井一应俱全,但是她一家左右九个人,再加上桃花和侍女,房间还有十来间。
父亲天未亮上山砍柴砍竹子、挖竹笋、摘野菜果子。大哥受好友邀请,任职于史官。至于教授四弟的重任就交给二哥了,可没教几天就带着四弟听人说书去了。二娘负责采购生活用品,她嘛、也就采药草、捉鱼,运气好时捕捉野兽,为晚餐再添菜肴。
草药也快采完了,她背起满满当当的箩筐,欣喜若狂的走下山坡。“时候不早,我得赶快回去才行,不然饭菜都凉了。”
“姑娘,你手里拿的这盒是玫瑰积雪草藕粉胭脂。香味挥之不散,你闻闻?”“嗯,很香。”
“噢哟,这么可怜的小丫头流落街头,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吶…”“可不是嘛。俺们生活拮据,一日三餐都成问题,上哪给她找缺奴婢的富贵人家去?”听到对面人们议论,她们看到人群竟然围观什么,好奇心驱使下,桃花建议。“我们过去看看吧。”“……好。”晚荷冷冷地盯着人群好一会才回答,目光深邃,旁人无法知道她的心思。
青白相间的少女垂首跪地,蓬头垢面,全身散发恶臭,旁边竖着木牌,上面写着:爹娘不幸双亡,孤女清荷身无分文,流落多年,小女不才,流浪期间学会几种技能,力大无穷可以帮忙劈柴烧火,愿意免费为奴为婢,恳请主人家包吃包住。
京城百姓遭逢天气反常,长公主殿下又不幸薨逝,可谓是愁云惨雾一片,现在出现一位孤女,难免议论一二。
“这么多人围在一块,发生什么事了?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
她都跪半天了,还是没人要帮她。看来凤国并不富裕嘛,百姓穷的要死,连摆摊都是随便拿一块破布摆货。要她说,打她踏进凤国边疆起,就没看过什么王室贵族的影子。
嗯?一对凤凰花牡丹绣花鞋映入眼帘,诶?怎么走啦?“姑娘!!请你收留我吧!我愿意免费为奴为婢,我啥都会干,请你行行好!!不然我就要饿死街头了…呜呜呜…”
被人紧紧抱住脚的柔倩用力挣脱,清荷则死死抱着不放手,硬是拖了一段距离才停止动作。围观的人如鸟兽散,留下尴尬的两人。
“主人,他们来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还是闲事莫管,准备好行李后,离开凤国。”“今日之内吗?“对。我们要以时间取胜。”
可惜,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九婴突然出现,在京城内大开杀戒。一时间造成大量人命伤亡。
危急时刻,桃花拿出占卜工具——天罗紫金玄机符。一举抓获九婴后,自行敛去踪影。
天罗紫金玄机符,外形是重重荼蘼花,承载浩瀚的无垠之水。无垠之水即天上的雨水,不占惹因果,去除六根六识,忘情忘爱忘恨。
咒曰:花开一刻,天地归一。万物苍生,神仙灵兽。
魑魅魍魉,化为一物。阴阳风水,九九合一。
此符,不管是斩妖除魔、天文地理、上古天神,都有资料详细记载。任何东西被天罗紫金玄机符收服,都没有能活着逃出的。天罗紫金玄机符本属佛教圣器之一,其他分别是无穷无上玲珑方、无极松灵圆宝。原本皆属郑青雪,后来因念及姐妹之情,加上桃花本身亦与神族有些关联,因此赠天罗紫金玄机符给她。
晚荷在一旁安抚受害者情绪。赶来的钦天司司首叶婉婉带着人马侦查案子,桃花将叶婉婉拉到一旁说话。莫书成和医馆仆役们为伤者治病、包扎等,内史腾再次和乡绅富豪们施粥舍馒头等粮食,官员们捐赠旧衣物给百姓。
钦天司,是唯一一个独特的机构,负责招募全国年轻的人才,只要身怀奇技或法术等,经过筛选比试中留下来的,必是能人。平时除了斩妖除魔外,也负责光怪陆离的案子,当地官员需无条件协助钦天司。至于钦天司的人,统一都穿着玄衣,手持各式法器,多数在夜晚行动。
每次发生由妖魔鬼怪引起的灾难,上至皇帝,下到乡绅富豪、黎民百姓,都得团结合作,当然了,这种情况在现在算是少见的了,如果在千百年前,情况恐怕只会更惨烈更严重。人们也是习以为常,不会说些什么,谁让凤国的山林沙漠居多,仙山神迹比比皆是,能怪谁呢?
凤柔倩先带清荷回家安顿下来,自己和父兄出去帮忙。
二娘也想出一份力,所以,在街边照看老弱妇孺。扎着总角的孩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人们也只是告知发生了天灾,不碍事。孩子便在大街上嬉笑打闹,嘻嘻哈哈玩了一下午。
老人妇女们坐在石阶上,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做些针线活,一边闲话家常。她们能做的不多,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仅此而已。
她们笑了,二娘也跟着笑,实在插不上多少话。不久前她仍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侧妃,现在却过平民百姓的生活,可见落差多大。和她不同的是,晚荷这个从外地来的人,竟能和她们相处愉快。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婆婆和蔼的问,晚荷梨涡浅笑回答。“婆婆,我叫晚荷。”“晚荷,你是哪里人?”“多大了?”张婶婶、姜婶婶异口同声的问。“不知道。”“你的爹娘呢?”二娘问她,晚荷沉默许久,缓缓启齿。“全族屠灭。”在做针线活的婆婆婶婶们尴尬又惊讶,她们连忙扯开话题。
“丫头,喜欢吃什么呀?”“都可以。”“晚荷的针线活真好,是谁教你的呀?”两炷香的时间,晚荷就绣好鞋子衣服。在场的人投来艷羡的目光。“我一学就会了。”“晚荷不光长得清秀俊俏,还会那么多技艺,真能干。以后持家一定不成问题,谁娶了丫头,真是三生有幸啊。”“就是说啊。晚荷是个有福气的丫头…”
“娘……”凤羧跌跌撞撞朝甄宓跑过去,哭哭啼啼的模样引得柔倩哈哈大笑。“他和人打架输了。”“怎么回事?!”“他们说爹爹犯错连累全家入狱,还说娘亲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所生子女必是没教养的野种。”“啊羧气不过,就和人打架,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打输了。”
“他们说的没错,你爹,该死,你们也该死。”“你什么意思?!!”
“顾念所谓兄弟情谊,未能约束管教下属,更正错误,及时上报朝廷,此为第一错。身为一军主帅,没有识人之能,用人之才,不配担当重任,此为第二错。作为王室贵胄,因为失责,导致民心尽失,丢了王室的脸面体统,此为第三错。你们靠着鲜血白骨换取的尊荣、地位生活,花着从黎民百姓身上搜刮来的钱财,无忧无虑这么多年,你们有什么资格,学人谈恩怨是非,公道大义?”桃花威风凛凛出现,说话滴水不漏。因为句句在理,她们一时间无可指摘。
桃花用手绢擦掉他的泪水,叹了口气,走到甄宓面前。“夫人,若你信得过我,打架的事就交给我吧。”“那就拜托了。”桃花拉起凤羧就走,晚荷紧接随后。
桃花施法将他们定住,四个孩子就这样站在原地不走。“呜呜呜!!!”“他们这是怎么了。”“施法定身。”“你知道这个?”“晚荷,绑他们去见老师家长吧。”
话音刚落,晚荷已经用绳子把他们绑做一块。有些事,越闹越大,反而才能有制胜的可能。
学堂门口,开满了细长的白玉兰花,花香十里。桃花故意引他们到学堂,原想着先生总是个明辨是非的人,由他主持公道,不会有所偏移。
“儿啊!!你们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说话呀!!儿子!!”“呜呜呜!!”收了神通,他们都能说话了。着急的父母完全顾不上其他,只关心儿子的安好。
“哟~我说是谁打伤我宝贝儿子!!”“原来是野种啊~没教养的野种打我儿子都是往死里打。走,随我去报官!!!”妇人扯住啊羧领子往外跑,阿羧拼命反抗。
一身妃红半臂襦裙的桃花冷眼观看,柔倩把手搭在肩上,低声问道。“你有多少把握?”“保护啊羧。”柔倩点头,桃花牢牢抓住妇人的手。
“你是谁!!”“桃花。”“你们认识?”“不认识,我只是仗义出手。”“喂!姑娘,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不要插手好吧!”桃花垂首低笑。“这事儿,我管定了。”“什么!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妇人青筋暴起,扬手朝她飞来。钩吻铁鞭的阴阳玄刀缠住手腕,动作疾如雷电,而鲜血一滴一滴渲染成花。妇人痛苦的佝偻身子,艰难地说话。
“自不量力。”“你…你…算老几!!”一旁的丈夫冷漠的看着过程,不但没有关心妇人,也没有多加阻止。他们仿佛只是陌路,不,连陌路都算不上。因为他看到妇人受伤了,连忙带着儿子退避一旁。
柔倩和阿羧一同摇头感叹: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以后真真要把眼睛擦亮了才行。
聒噪的吵闹吸引人们走过来,不一会,就已经围成人墻,开始议论纷纷。
“既然你非要去官府报官,我也正有此意。凤羧,过来。”“是。”“道歉。”凤羧恭敬诚恳的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和张庭打架。”“现在,他已经道歉,那么现在就到你了。”“你在说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你杀了人盗人财物就可以逍遥法外吗!?”“你、你、你你、在胡说什么!”
“你天庭黯淡无光,印堂发黑,双眼布满血丝。发际杂乱,两颊凹陷。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了吧,多年前,你勾引张某,多番离间他们夫妇感情。你得知张某家境宽裕,便施计约沈氏到树林一叙,拿着伪造和离书,逼迫沈氏,趁其不备将她活活勒死,一尸两命。剩下的,你还要我说下去吗?还是…留着和内史腾说呢?”“你胡说!!你是骗子!我怎么会杀人!!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桃花变出黑布,打开包裹,里面有一叠泛黄的纸、珠宝、银票、素手绢。
“尤大娘猴腮猪嘴,满脸黑斑,为人小肚鸡肠。有一次,她家破洞裤子被风吹到邻居家,她还找人要五百文钱。说是辛苦费用。为此闹得不可开交,后来,左邻右舍都搬走了。”
“可不是嘛,尤大娘上布庄买布,自己不小心弄坏布料,反倒讹商家售卖破布,故意欺骗买家,纷纷攘攘,最后商家不得已赔了一千两白银才作罢。事后到处和人炫耀,啧啧啧,这样的人品相貌,真让人咋舌,居然找了张举人同居,荒诞至极。”挑水的陈伯伯和买胭脂水粉的赵大娘交头接耳,身边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需要我读一读纸上的内容吗?”“假的,肯定是假的,我没有杀人,大家不要相信。”一看到桃花拿起纸,即将当中念出纸上内容,妇人不顾伤势,扑过去想要撕毁证据。首先鞭刀灵活锁住腰部,锋利无比的刀片插入血肉,其次快速抽出,腰部经脉全部碎裂,妇人倒在血泊里,动弹不得。
这时,学堂先生把内史腾拉来。司空见惯的内史腾一来,并不着急审问,而是先让下属拉犯人回去,又让人清洗血迹。人群散去,留下凤羧几人。
“桃花姑娘果真名不虚传,在下佩服佩服。”他接过包裹,拱手笑道。
“三姐,证物从哪来的?为什么她会知道命案所有过程?”凤羧小声嘀咕,柔倩拉了拉衣服。内史腾象是知道些什么似的,忍俊不禁。
“墨偃秦风千玲珑,唐门楚歌月凌冽。桃花回答问题吧~”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一切都是因为沈氏我才知道。九婴不会无故吃人,除非有人主动惹事生非,否则,妖魔鬼怪不会随意伤害无辜。”桃花绢花簪在髻上,苗银步摇在行走时,发生摩擦碰撞,发出微妙声响。冷艷妩媚的她,顿了顿,又说。“你想不想现身?”她象是在对谁说似的,手还比划几下。只见她点点头,挥挥手。
张某,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张举人,外貌端正清秀,人品高尚,他本是博罗人士,不知何故,五年前与尤大娘一起定居于此。
看着尤大娘倒在血泊中,动弹不得,只能嗷嗷叫唤,大家都觉得这尤大娘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逃命于此。
一位妙龄女子生生就这么出现众人面前,女子长得清秀脱俗,小家碧玉。女子撑着一把孟宗伞,伞面上的樱花绯红烈艳。
只见她笑靥如花,干净得就如同太阳。说话语气总是温柔平淡,没有半点急躁。
“日后,凡是需要的地方,婉儿定当涌泉相报。”魔怔的张某,一听到沈灵婉三个字,仿佛受了刺激,目光从空洞无神变得有生气。
伸出手颤颤巍巍向她靠近,只差一点儿…就一点…口中不断重复着。“婉儿!婉儿…婉儿…”
“早知离别切人心,悔作从来恩爱深。黄泉冥寂虽长逝,百日屏帷还重寻。张郎…你还记得我是谁?”“呵呵呵…我等了五年,找了五年,盼过春来秋去,望着夏至东去。却一直…一直…都看不到你的身影,想着一定要把东西交给你。所幸遇到桃花姑娘,替我昭雪伸冤,为我了却夙愿。手镯还给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等你了。”沈灵婉取下五彩玛瑙手镯,交到张某手中。
女子消失,单薄的伞躺在冰凉地上。
她沈灵婉,爱过恨过,该放下一切,放过自己。
细想来,她这一生悲喜,五年凄凉。全部真心错付了,终究错付了。
早知离别切人心,悔作从来恩爱深。
黄泉冥寂虽长逝,百日屏帷还重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