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宋离胭说罢,除了傅乐筠以外的其他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她身上。
“公子所说,大体上均无出入,所谓相悖之处,不过即是遇热生迷香,且生毒条件和效果比较奇怪。”在又补充了几句后,她突然想起了些更有意思的事情,侧首望了望围墙后边儿的竹林,笑着摇了摇头。
“如何奇怪?”楚风湛等到了肯定,疑问也渐渐明晰了起来。
旁边徐云坤听了这些,又研究了一番自己跟前的茶水,一时间感觉自己心里火气都在不断往上涌。这一个两个的说话就说话,非得一个接着一个的喝这玩意儿,是想干嘛?想直接毒死自己吗?!
“小师妹,按你这样说,茶里有毒,为何你方才又说于你无事!就因着你医术顶绝,便如此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儿?真是胡闹!”他边说边没好气地扒拉着桌上的茶盏,弄得水渍印了一桌。
“……师兄稍安勿躁,还是先听听阿茵如何解释吧!”对上徐云坤不由分说的眼神,宋离胭心虚了一瞬,但也是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只能好言好语地相劝。
“你……”
“听你小师妹的叭,不懂就坐在那儿别说话,真是!”
傅乐筠等的不耐烦了,转身开口,把徐云坤想说的话给怼了回去,然后又直冲冲地指着七公主说道:“还有你!臭丫头!能不能说出个究竟了,这么爱玩儿爱磨叽的!等的你哥哥我都快睡着了!赶紧的!就这么点破事儿非得耗这么长时间,真是够了!再不说我替你说了啊!”
“公主殿下?”宋离胭也笑着看她。
至于楚风湛,他的视线就一直未曾离开过,看得公主殿下自己都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磨蹭不下去,七公主便只好乖乖地坦白道:“好吧好吧,天快亮了,我也饿了。”
她顿了顿,摊开了手,又在桌面上一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究竟是怎么来这儿的。”
“什么叫你也不太清楚?!”楚风湛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可能是长期受过楚风湛“精神教育”的关系,七公主一看他脸板下来,眼睫底都颤了颤。她立马干笑了几声,揉着脑袋回忆,时不时还抬眼偷瞄一下楚风湛的脸色。
“额……额……就,几个月前,我跟着舅舅从盛京出来,一路向北。但还没走几天,一日夜里,出使队伍经过一处山林扎营。正巧我发现那里有一窝兔子”
“说重点!”两道相同的声音响交叠在一处,傅乐筠和楚风湛随即互相嫌弃地瞥了对方一眼。
“好好好!重点重点”七公主被吓了一下跳,见状连忙双手合十,作出祁拜的姿势。
“欸,刚说道哪儿了?哦对,兔子!就是,就是我见兔子漂亮可爱,一时兴起,偷偷溜到不远处去抓兔子,结果错过了晚饭。
“然后呢?”又是一道重叠的声音。
楚风湛:???晦气!!
傅乐筠:???碰瓷?!
七公主在心中哀叹一声,苍天呐!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本宫堂堂一国嫡公主,竟要在这两个手中讨生活,太难了!再打断,本宫就真的记不住了啊!
正想着,两道目光一同射来,七公主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作孽般的默契!这不合理!!!
“我继续,呵呵,继续。在我回到帐中后,有人给我送了一份餐食和茶点。那会儿已经饿极了,就没多想,只以为是舅舅体贴我,却没想到喝了那杯茶水后,我就生了和你方才一模一样的反应。”
楚风湛指了指自己,七公主点点头继续说:“没一会儿我就晕过去了,再等我醒来,就到了这儿。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嘛。刚来那会儿,这里还有学生的,还挺热闹,可以说,除了我不能离开这里一个缺点外,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
只是后来有一日院长说是书院要整修,让大家都回家了,我才一个人呆在这儿的。不过我确实也没看见过任何整修的人来过。
至于吃的东西和一些用的什么,书院里都有仓库存放储备着,我也不用担心过不下去,唯一觉得不是很好的地方就是孤独了点儿。”
七公主说完,还挺伤感的给自己配了几声叹息。
楚风湛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信息,问道:“什么叫你不能离开?”
“额,就……也说不太清楚,感觉挺诡异的。每次我想离开这里时,一走到外面那片竹林,总是会晕倒在那儿,但醒来之后,我就发现我又回到了学舍自己的屋子里。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学生们把我弄回去的,后来他们离开了,还依然如此,可是这期间并没有一个人出现过。”
“想来应是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宋离胭接了一句。
“没错,我也这样想。这样的情况出现了许多次,虽然有些点害怕,但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危险,我也就安然呆在这儿了,再没有试着出去过。往好处想,其实我也算平白多了个暗卫,也挺不错的。”
正蹲在某处房顶被当作“暗卫”的暗卫:……我好平白。我有一句想回家,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呵,你这臭丫头倒是心大啊!有人盯着你,还过的挺自在的,这心态,不错不错,有几分本公子的风范!”傅乐筠突然出声,让冷凝下来的气氛回环了不少,“得了,楚大公子,你也别问了,这丫头说的都是实话。”
七公主闻言,冲着傅乐筠做了个鬼脸,脸上分明是不悦的表情,却让人瞧着,只会觉出几分娇憨来。
“你怎知?”楚风湛质疑地盯着傅乐筠。
“我比你聪明!”
“……”
“聪明如你,抄书受罚。”
“!!!”
这两人一句赶一句,也是说不出谁更幼稚一些,一旁的徐云坤只顾整理消化七公主的话,没功夫搭理他俩,凌子慕和莫辰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一副习惯了,一个不以为然。
这谈话的节奏和氛围一次次走偏,着实烦得宋离胭头疼,她忍不住瞪了“罪魁祸首”傅乐筠一眼,冷冰冰地斥了句:“给我闭嘴!”因着心里有气,说话间她还顺道扫了楚风湛一眼,以示警告。
这一下,傅乐筠也不敢再造次,乖觉地闭了嘴。楚风湛一时愣了下,随后便正襟坐好,若无其事地低头理自己的衣袖。
宋离胭敏锐的感知力自是没有放过楚风湛垂首时微微勾起的嘴角,呵呵,有什么好乐的!还敢乐!
“妹妹,绝了!”七公主眼眸亮晶晶的,暗戳戳凑到宋离胭耳边轻声说道,还对着宋离胭比了个佩服的手势。
“咳咳!低调低调。”
“……”
“宋少主,在下对你方才所说的毒性奇特还挺感兴趣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凌子慕突然开了口。
宋离胭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后,垂眸轻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这外头的湘妃竹栽的真巧。”
闻言,楚风湛眸光微闪,他笃定的出声:“湘妃竹的气味。”
“不错,正是如此。”宋离胭看向高出围墙的丛丛竹叶,“这迷桕原本无害,可若转阴之后,它的毒性激发分为两层。第一层便如楚公子所说,潮热温度可促使它初生毒素,这倒不打紧,只要察觉时封住经脉便无大碍。”
“那第二层呢?”七公主问了句。
“公主殿下无法离开此地便是因着第二层缘由。万物都有相生相克的规律,这湘妃竹便是迷桕的另一个触发点。普通人若无意识中了第一层毒性,便是发觉不了,未能避免或使其发散出去,也不会影响健康,至多就是昏迷一场。
但是若他在一段时间内,遇之湘妃,则会如公主一般,不断陷入昏迷,并且每晕倒一次,毒性深固一次,直至刻入骨髓,终生不醒。
这便是迷桕的隐性根植,第一层毒发后,它会在人的身体里种下因,湘妃之味便是催它成果的催化药剂。所以这迷桕也还有一个别称——渡梦黄泉。总之,还挺好玩的。”
“……”
宋离胭细细解释完,身边的几个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徐云坤和七公主,一个眼底尽是血丝,为另一个焦虑担忧;一个浑身满是不安,惊慌无措。
“小师妹,这毒可有解?”徐云坤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颤抖。
“上穷碧落下黄泉。”
“……果真没有办法吗?”一瞬间,徐云坤的嗓子都哑了下去。
“可是还没到黄泉边儿呢!就是到了,我也能给它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