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浮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骇然,贺兰明连连后退了几步。
樊襄挑了挑眉毛,即便她之前的表现让在场的人这般惊讶,她还是清醒的,自知所会实在不多,若是这么打下去,定然不会是贺兰明的对手。
见贺兰明被自己的气势吓得不轻,樊襄傲然的向前走了几步。
众人只觉得,这女子,这个衣衫褴褛到看不出颜色,发丝乱七八糟面有菜色的小女子,带着一身的戾气,裹挟着说不清的强势,那股气魄随着她缓慢的脚步,一寸一寸,碾压而来。
而一向桀骜的贺兰明,竟在她面前不可抑制的一步一步后退起来。
旁边刚刚痛过劲儿的樊继业,看樊襄走来,吓得爬将起来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一般:“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们这不是也没有得手嘛!三小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可是那些企图对你不利的人,我都杀了,都杀了呀。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看着樊襄的脚一步一步竟到了眼前,樊继业缓缓抬头,在太阳刺目的光线下,他看见了一张冷酷到仿佛从冰里露出来的面孔。
樊襄背后是浓烈的阳光,她的脸隐在光影之中,显得尤其狰狞可怖。
受伤的疼痛,加上这地狱归来的审问,樊继业再也支撑不住,竟是在樊襄的注视下,被活活吓晕了过去。
拖着一条湿漉漉的裤裆,樊继业就像是一条死狗一般,蜷缩着倒在樊襄面前。
见状不明究里的众人,都以为她是用了什么邪术,竟然隔空就将樊继业击倒,顿时吓得后退,凑成了一团。
贺兰明虽然紧张,也很是恐惧,可是,当他看见樊襄走到阳光下,身后还拖了一条长长的影子之时,心里有了几分笃定。
不管什么原因,这个女人,是人不是鬼。
既然是人,那就能死。
今天的场面已经太难看,樊襄不死,这事没法收场。
想到这里,世子口中极其狡猾的喊了一声:“妖物,休要伤人!”
说罢,摸出一个铜锣一般大小的法器,便朝着樊襄打了过去。
“我的天,是法锣!丫头!”
还没回头,就听见耳后生风,樊襄本能的低头。
“不能低头不能低头!这法锣就是往下扣的,跳,快跳起来!”
樊襄虽是突破到了武圣,可是没有什么武学,全靠内力跳跃,那能高到哪去。
只是,世子并没想到她竟晓得飞身跃起,法锣原本是比量着她脑袋的高度去的。
虽然没有武学,可是樊襄毕竟有多年上蹿下跳的经验,身体技能了得,这么生跳,竟也被她跃出了近一人高。
“咦……???!!!”
辟修的声音拐了个好大的弯,拖了巨长,这一口长气从惊讶变成赞许最后滑到了惊愕。
“没躲过,丫头,再高一点!”
空中也没有借力的支点,如何能说高就高,眼看着法锣就要打中樊襄的脚踝。
辟修知道那滋味,法锣有电闪之力,只要碰到,虽不至于比那日被天雷打中,可是对樊襄的创击也是极大的。
于是……辟修选择了……
闭上眼。
他一边龇着牙等着樊襄的哀嚎,一边专心的腹诽:贺兰明这小子,到底有多少好东西傍身啊。
虽不清楚这法锣什么功效,可看它滋滋啦啦冒着电光,樊襄也知道碰一下怕是不得了。
眼见着她躲不过了,贺兰明黑一块白一块的脸上,浮起一层阴冷的笑容。
只管把这女人当妖物杀了,在场这么多人作证,即便事后樊家人追究起来,用法器灭妖物,他贺兰明也解释的过去!
就在樊襄已经感觉到法锣的电力环住她的俩腿,一股剧痛从脚底穿心而入之时,猛然间,她眼前一暗,一个身影挡在了面前。
只听见“当!”的一声,法锣应声落地。
同时落下的,除了疼得龇牙哦咧嘴站不直身子的樊襄之外,还有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裙,简盘长发的中年妇人。
只见她赤手打掉法锣的手臂还在滋滋冒着电光,但整个人毫发无伤,脸色虽然不好看的厉害,却也能看出并没被法器所伤。
“樊夫人!”
众人惊呼。
樊襄惊奇的睁大了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宿主的身生母亲。
“徒手接法锣啧啧啧……你这个母亲修为了得啊。”辟修都不禁感慨起来。
樊襄顾不得痛,呆呆的看着这个妇人。
她体型健硕,不似窈窕女子那般纤弱,虽然衣着简单、不带珠钗、不着粉黛,脸色蜡黄憔悴的,却是一个痛失爱女的伤心母亲该有的模样。
比起樊丘闵,她看起来更适合出现在灵堂。
见樊夫人出现,贺兰明眉头一蹙,心叫不好。面上却是一脸毕恭毕敬,屈膝行礼道:“侄儿见过樊夫人。”
樊夫人的爹靳禅算得上是恭亲王的师父了,樊夫人是靳禅独女,就算恭亲王本人见了她都是要恭敬行礼唤一声师姐的,更何况贺兰明这个黄口小儿。
樊夫人没理会他,只是略带哀伤的缓缓转身,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樊襄。泪水很快弥漫了她的双眼,怕被泪花挤走了眼前这个丫头的身影,樊夫人赶紧抹了一把泪,又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看樊襄。
贺兰明有些心虚,凑到近前轻声道:“樊夫人,这妖物不知来历,您万万不要被她迷惑了。”
樊夫人扬起手,指头都没碰到贺兰明,他便沿着一条直线飞了出去,重重跌在扑过来的护卫怀里。
“襄儿……你是我的襄儿……”樊夫人颤声道。
一边是彪悍的武力,一边是舐犊情深的泪滴,众人只觉得这一幕看得人要精神分裂了一般。
同一个人,同一个时刻,竟能毫不违和的展现出来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状态。
不过,就冲着贺兰明干的那些混账事情,大家觉得,樊夫人这一下还是轻了。没当场拍死他,已经算是给恭亲王很大的面子了。
“襄儿……”像是怕声音大了把她吹跑了一般,樊夫人的声音很轻很柔。
樊襄虽是孤儿出身,却很是见不得这种场面,顿时跟着红了眼睛。
“娘亲……”一声呼唤,自己就从喉咙里溜了出去。
让她喊樊丘闵一声爹,那还是既别扭又难受的,可是面对樊夫人,樊襄觉得很是亲切。
听见这一声娘亲,樊夫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反复摩挲着樊襄的后背,泪水不可抑制的迅速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