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走着,我还有事要和陆大伟商量一下。”
斯晓慧牵着逗逗的小手,朝着家人们挤眉弄眼。
当然,单斯两家人知趣的很,这两口子应该迫切需要点亲密接触。毕竟陆大伟肉眼可见的麻烦事一件件一桩桩,老娘在病床上争风吃醋,家里尚还有个嗷嗷待哺的老爹。
等家人们走的远点,斯晓慧就嬉皮笑脸地凑近了陆大伟的脸。
“盯着我的眼睛,来来来。”
“我有病么,看你这张大妈脸!刚才跟我妈跟前喷了那么多屎还不消停。”
“来,逗逗,咱们一起瞧瞧你妈脸上沾了屎星子没有?!”
想到又要回东边张罗,陆大伟满心不舍地抱起来女儿,谁知逗逗萌声萌气地来了一句:
“我妈妈是最好看的妈妈,你妈妈脸上才有屎呢。”
“斯晓慧,你怎么教的闺女,老跟她亲爹唱反调。”
不过,陆大伟也太爱栽赃发妻了,不要在攻击一个孩童的母亲时,妄想她无动于衷。
“得了便宜还卖乖,非得让我把丑话砸你脸上,瞧你那亲妈,不怕牛吹炸了医院。还腰里别着两张十万的卡,咱现在就去住院部瞧瞧,刷的是不是你的信用卡?!我怎么就那么贱呢,非得当东郭先生,救你这条吃人的狼!活该让你妈啃死你。”
陆大伟嘿嘿地笑起来。
“你妈啊!就差再多一个陆大有这样的儿子。你也学学你哥那两下子。”
“你行了,我妈让你气死得了!赶紧带逗逗回吧,我这几天都得回家照顾我爸。”
陆大伟佯装朝斯晓慧屁股上来一脚,又把逗逗朝她怀里送,斯晓慧温柔地接过来女儿,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有些事必须跟他清算了,不许他总拿皮肉关系和稀泥!
“那是你爸你妈你活该管!我现在就把话甩这里。这以后的端午、中秋、国庆、元旦、春节,别想让我再回那边,狗屁的良辰美景,我没有也就罢了,连你也不配,真是开了眼了。”
斯晓慧鄙夷地甩了陆大伟一个白眼,抱着逗逗调头就打算离开了。
这些话她可真的不是开玩笑,关天鹅那个当奶奶的再猖狂下去,早晚成为逗逗的童年阴影。
人这辈子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坚定的活法,那三十而立的她早已刻在心上,逗逗就是她最高的信仰。
“你有那个出息?你这吃奶论大师啊!不要影响了我吃奶的心情。”
女人不贱男人不爱,亲亲抱抱举高高一类的柔情似水,中年老炮们不热那一套。陆大伟忽然凑到斯晓慧耳朵根上,阴怂怂地又来了一句:
“哥早晚睡服你。”
某些情况下,再提皮肉关系,真的有点膈应。斯晓慧的脸色忽地变得严肃起来。都怪她这段时间太卖力了,把陆大伟伺候地飘飘欲仙。
这会子他是当定了逗逗的爸爸,但是后面还有他那操蛋的亲妈,出生在这种奇葩家庭的狗崽子们,未来会做出什么反水的事永远都不清楚。
“陆大伟,老天爷这回让我爸躺在里,是拿我爸的命来教育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妈作挂了,你能够像我们一家人那样换位思考。”
“在我爸突然病倒这件事上,真的,我们都不怪你妈,千里之堤从来不是一夜崩溃的。我也真的谢谢你,那么慷慨地拿出六万块钱来。”
“我要阐明一件事,如果将来你妈排到了上帝的茶座,你要做出什么疯事来,我会第一时间放过你。”
斯晓慧狠狠地放完话,在陆大伟腿上踹了一脚,带着逗逗一脸风淡云轻地离开了。
陆大伟明白斯晓慧第一时间放过的内涵,不过他已然不放在心上,这个老拿离婚谱曲的女人,最后关头总是反水不离。
宁可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用在意斯晓慧要离婚那张破嘴。有一句话怎么形容来着?陆大伟的大脑一骨碌就想到了。
斯晓慧一严肃,上帝就要发笑了。他基本很得意,这个女人到头来还是要没出息的。
不过再细品斯晓慧的话语,嘴上说不怪罪,实际上还是怪罪,只不过选择了放下。
而且她这信誓旦旦的口气,仿佛他如日中天的母亲会死在她手里,到时她再把这个把柄亮出来,他必须饶恕她的罪过。
想到这里,他忽然害怕起来。世间难免发生一语戳中的祸事。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老母亲唯一的毛病就是太想抓住他这个儿子了。可他从来没打算离弃她啊。
她就算再收拢不了她的控制欲,他顶多皱几下眉头,心里抱怨她几句就完了。
看着斯晓慧抱着逗逗走远了,他转身回病房去,来到母亲关天鹅跟前坐下来,他很想跟她说点什么,但又感到说什么都很苍白。
比如带妻女旅行这件小事,跟通情达理的父母根本不用解释。但在他亲娘跟前,哪怕一开口,他就成了一条白眼狼。
童年的他,日日夜夜渴望母亲守在身边。如今分明能在一起,母子关系却如此疏离。他抬头看老娘的脸色,她依旧气的像乡下水塘里的蛤蟆,瞬间他的心又被堵的死死的。
陆大伟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番。就如同斯晓慧讲的,他是真的活该啊!他是不清楚她妈的专业吃醋水准么?要么别透露风声,要么就带上她一起。
不过他又迅速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无论怎样,他都无路可逃。不透露风声,他妈还有老女人的第六感,每天十几尊大炮百般猜忌。带她一起去,可能更坏的事情会发生。
总之,他不配得到岁月静好,任何的幸福都是吹起来的泡泡,最终化为泡影。
他这么一绝望,人忽地就想硬气起来。
“您就在医院住几天调理着吧,大夫说了也没什么大事。我先回去照顾照顾我爸,明天再过来。”
陆大伟站起身来,不等老娘回一句,他便起身离开了。
他不想再由着老娘苦大仇深地把过去的悲怆再搬出来,她每每咀嚼一次,他童年都要被撕裂一回。
那个过去出溜到墙根里的男孩,忽然想站到阳光里了。
彻底把那面墙推倒吧,他心底呐喊着。走到医院大门口,他回望一下,忽地心窝又被扎的生疼。
他朝路边的小卖部走去,买了两斤猕猴桃再急匆匆地折返回来,似乎生怕他的老娘孤单单地在病房里垂泪。
以柔克刚的江湖之道他也深谙,这种规则适用于各种关系的维系,母子也不例外。
拒绝沟通是一种愚蠢,只能把事情变得更糟。
“妈,饿的时候就吃个猕猴桃,其他的先忌口吧。我回去了,有什么事就按铃喊护士。”
他还是说不来煽情的话,只是一些很日常的关心。他只希望母亲大人能慢慢明白,尽管他的生命里有了不能割舍的右岸,他也永远不会丢弃他生命的左岸。
一边是妻女,一边是父母,如今只要他的老娘放他一马,这世界便太平了。
没成想,他的老母亲关天鹅又来劲了!这小儿子陆大伟又重新出现在眼前,她瞬间又觉得自己把他拿的死死的。
她心中一阵得意,看吧!无论她怎么着,儿子总是她儿子。
“我可吃不起这些,你拿走吧,做你的上门姑爷,巴结你想巴结的人去!你放心好了,我住院花你的钱一分不少还你……”
关天鹅这么样子拽酸话也不过是想缓解一下母子关系,冲儿子撒个娇而已。
但她万万没想到,在她跟前一上午不言不语的儿子,突然就拿着长枪对准了她。
“你有意思么,要折腾到哪一天?是不是我被你折磨到跳楼,你就心甘情愿了?!”
陆大伟忽地崩溃了,他冲他的老母亲吼着,眼珠子都瞪红了。
狠狠地抹去眼角的泪,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果袋,怒气冲冲地出了病房。
这一天下来,酸招用的太多的关天鹅,究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又如何,她狠狠地骂一句,至于骂的是谁,嘟嘟囔囔一番,外人也听不清楚。这位大半生神勇无比的老太太,大概是骂老天爷不长眼,怎么偏偏就她的儿子们长成了歪脖树。
骂完她又下床去,蹒跚着出了病房。
她是二型糖尿病人,落下这个病根,主要是饮料摄入尤其是可乐无节制摄入惹下的祸。
一个女人独自闯在京城,每天都是风风火火找钱的日子,在路边油腻的小饭馆大快朵颐一顿,抹抹嘴巴,便又去火车站当黄牛了。
为了三个孩子,只要能来钱,她啥活都能干,啥苦都能吃,只有皮肉生意她不做。她觉得作为三个孩子的妈妈,必须是清清白白的。
哪一回挣了大钱,她会让饭店的伙计给她开瓶啤酒,直接对瓶吹。后来的关天鹅,体重便渐渐飘了,生活作风愈发像西北的汉子。
有一年,她就爱上了可乐,便一打一打地往出租屋里搬,开始了可乐代水的日子。
糖尿病能找上她一点不冤枉,说白了她后来混成暴发户,便越发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
直到现在,无论如何都克服不了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医院中午给的那点调糖伙食根本不拉馋,量就那么小两口,她早就饿得眼冒金星。
她一路寻思着,这该杀千刀的儿子走了也好,也方便她一个人下楼去招呼点什么打打牙祭。
婆家三十六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