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年方14,灼然玉举,丰标不凡,虽然年纪尚幼,却从容自若举步生风。只见他抽出宝剑回旋舞动,剑花优美,寒光射目,剑气如芒,气贯长虹,既有后羿射九日陨落之气势,又兼刘伶豪饮琼酿恍然之迷醉,白袖银剑相互辉映,舞动时如飒飒流流星。
终了,皇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赵后亦是满意的点头,津甸赞普不禁鼓掌道:“陛下的皇子果真龙驹凤雏,琴心剑胆,这舞剑行云流水,真是令我折服!”
华彩拂英虽然惊叹于六皇子器动四方的剑术,但是此时却仿若心事重重。赵后看向公主,见她对六皇子似乎不感兴趣,不禁在心中咒骂华彩拂英有眼无珠。
津甸赞普拱手对陛下说:“小女也准备了小小节目,给陛下皇后助兴。”
“好!早就听闻你的女儿被称为草原格桑,人美歌声也动听,而且舞姿了得。今日竟有幸一睹。”
拂英公主离席,落落大方来到殿前,她用眼神向准提乐人示意,随即端凝的站立着。随着轻快的准提乐曲响起,拂英开始舞蹈。她头饰上的珠翠铿锵作响,随着拂英的动作互相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好像夜晚潺潺的溪水拍打河碎石,又好像清晨竹子雕刻的风铃儿叮咚脆响。她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如鹊鸟夜惊。拂英虽只一人独舞,却有连臂踏歌的气势,长袖在她的周身画出圆圈,不疾不徐,不矜不盈。众人皆被公主的舞姿吸引,一曲舞毕,拂英按捺住娇喘,尽量平息向前致敬,众人方才鼓起掌来。
回到座位上,六皇子的目光始终追随,其中有一丝敬佩,也有一丝炽热。李潇昱此时只管低头吃菜,看赵后和六弟志在必得的神色,再看看母妃病恹恹的柔弱之态,不禁眉头微蹙。不知此番赵后如此煞费苦心结果能否天遂人愿,此时他只希望公主别看中自己便好,想到月玟天真的笑颜,又想到尉迟云锡对她的态度,李潇昱一杯杯酒入喉,好像愈加苦涩。
宴席到了酉时方毕,皇上邀了津甸赞普至书房一叙。
皇上问津甸赞普今日可否看中哪位皇子。赞普受宠若惊,忙表示自己身为地位,绝无僭越之意,和亲之事一切但请皇上定夺。
“朕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个个都是人上之人,主要还是看公主喜欢哪个,此事不必声张,你我私下相商,待你问过公主,朕一定说到做到。”
津甸赞普大喜过望,忙给皇上磕了头,才回到暂住驿馆去。
津甸赞普酒酣,但是仍然止不住心中喜悦,敲开了拂英房门。说明来意后,拂英公主起初略一惊异,随即小心翼翼道:“既如此,宫外之人能选吗?”
津甸赞普一下子没听明白,又问:“什么宫外,就是陛下的皇子你选谁?”
拂英又重复:“只能是皇子吗?”
津甸赞普皱眉道:“还有什么选择?嫁给皇子,就算没压中未来圣上,哪怕是个王爷也是极好的。今日你也看到了,六皇子和太子,哪个不是凤毛麟角的人中龙凤,难道你竟没有喜欢的?”
“那......不选皇子可以吗?比方说,小郎中之类的......”
“放肆!”津甸赞普将桌上的茶杯挥到地上,怒不可遏,“陛下让你自己挑选,已是无上光荣,放着陛下的皇子贵胄不选,你要选郎中?哪怕是绝世神医,普天之下哪里没有?何苦我千辛万苦送你来这里?”
“父王!我是您最爱的女儿,但是您把我送到这中原来,到底是为了您自己,还是我幸福呢!既然有私心,就不要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你!”津甸赞普捂住胸膛,眉毛拧成一股,他似不可置信的看着拂英,眼中饱含震惊,怒火,和一丝悲凉。
拂英自知失言,又不愿趁人错误,倔强的抿着唇跑出去了。
月光如洗,拂英抱膝坐在屋顶。在她12岁的时候,父王就告诉她,中原可有意思了,那里的房子都是金碧辉煌,红墙绿瓦的,那里的街道有各种各样有意思的小店,水粉胭脂都是顶好闻的,布匹就好像天上的薄暮,这里的男子个个英俊倜傥能文善武。小时候的她对中原饱含着期待,想要到这个城里好好地游历一番。直到自己16岁,才知道自己最终也是被当做礼物和工具要送到这牢笼中的。母后只告诉她,中原好,但是她在这里好不好,适不适合她,却没人在乎。其实,好看的房屋,好闻的胭脂,美丽的绸缎,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想要了,她只想回到草原,跟哥哥一起吃羊肉喝奶茶,围着篝火跳舞,在绿茵茵的草原赛马。
准提国富,却是蛮夷之地,作为苍周的附属国,她的命运从一出生就注定自己没办法左右。如果说和亲是一场没办法逃避的结果,那么他,却是一场意料之外的惊喜。
是的,拂英的春心动摇了。自从那日见到了轩月瑜,她的内心就一直被那张脸牵动。身中蛊毒之时,恍惚之间感受到一双柔软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腕,覆在自己的额头上。温温的,软软的,像妈妈一样。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极俊俏,极白净的面容,跟草原的男子完全不同,几根银针,几味草药便能枯木回春,虽然自己对于他只是一个需要救治的病人,但是拂英不可救药的还是爱上了这个男子。既然让她选择,太子都选得,为什么一个郎中选不得?是了,原来是选择小郎中对父亲没有助益,不像皇子、王爷一样可以做靠山!每个人都说父王是最爱自己的,其实,不过如此。准提公主,天选之女,不过也是一枚棋子,不过也是用来交换权利粮草和平安的肉体。
华彩拂英用手背胡乱的抹着泪水。天上的月光皎洁,和昨天的一样明晃晃,头饰沉沉垂下的珠翠此时也是冰凉的,跟泪珠儿一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