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云心虽然没有说什么,表情还是有几分不以为然,冯氏继续说道:
“心姐儿,你大伯娘,那是个特别爱记仇的人。
你为这一点子小事儿得罪了她,以后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报复回来。
不出够了气,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咱们不跟她争这一时的闲气,看起来似乎吃了亏,但省了多少麻烦事!”
冯氏的担忧溢于言表,她揉了揉李云心的头发,絮絮地说个不停:
“这人世间的不平事,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为人处世的唯一秘诀,就是一个忍字。
争一时的闲气,固然快意,可是过刚易折啊。
尤其是,你还是个丫头。这性子,就更不能太要强了。
不然,以后万一遇到点儿什么大事儿,娘怕你太烈性,想不开……”
“老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云心闷闷地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你放心。”
冯氏的性格,一贯是很柔顺的。但李云心却并不是这样子能忍的人。
对李云心来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口天空”是不存在的。恰恰相反,“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才是常态。
所以,李云心从来不磨叽,有什么仇,当场就报了。
明着打不过,也得暗戳戳地使点儿坏。
她不知原主儿的性格,是否跟冯氏一脉相承。但这一点,她不打算改。
如果曹氏,真的要一有机会就对她使坏,那就不要怪她以直报怨了。
保证新鲜热辣、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冯氏又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李云心在想些什么。
见李云心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总算放过了她,还把前两天抽空给她绣的鞋面儿,拿出来献宝:
“心姐儿,这鞋面儿是娘这几天抽空儿给你做的。
你快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冯氏的手艺倒是真心不错。
那鞋面是用不同颜色的布头拼接成的,但配色看起来很是和谐。
拼接的地方针脚细密平整,几乎看不出缝纫的痕迹。
鞋面上还绣了两枝漂亮的迎春花。
李云心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这双仿佛艺术品一般精致的鞋面儿,欢快地扬起小脸儿,对着冯氏展颜微笑:“娘,你对我真好。”
冯氏也笑了,再次揉了揉李云心的发顶:
“傻丫头,你是娘的亲闺女。娘对你好,不是应该的?”
李云心瞄了一眼一直一声没吭的李云柔,却见李云柔也眼含笑意,望着她们母女二人的温馨互动,一脸欣然。
李云心:……
怎么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
忙活完了大厨房的一摊子事儿,母女三人回了四房。
冯氏自去伺候李榆,洗漱安歇。
李云柔和李云心手慢悠悠地牵着手,回到了孩子们的卧房。
刚一进门,就见两个小身影,如同乳燕投林一般,飞快地扑了过来。
舒姐儿和杰哥儿,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下子就扑到了李云心身上,牢牢地抱住了她,不舍得撒手。
李云心有点儿诧异。
这两个小家伙儿,平日里也没见这么粘人啊!
“哈哈,你们俩快放开,不然我怎么给你们拿好吃的呀?”
两个小家伙儿这才恋恋不舍地撒开了手。
李云心从衣服箱子里,掏了好一会儿,最终掏了个特大号的点心匣子出来。
她在街上精心挑选了几样自己觉得好吃,味道又不重的点心,每样儿都买了几块儿,让卖家给包在一起。
因为买的多,卖家友情赠送了这个纸匣子。
纸匣子是分层的,每一层还有小隔间,每个隔间里,放一种口味的点心。
绿茶酥、绿豆糕、窝丝糖、驴打滚、茯苓饼、枣泥饼、一口酥……
一共十种。每种三块儿。
李云柔和李云心在外头已经吃过了,所以李云心只带了李希贤他们三个人的份儿,一人一块儿刚刚好。
就这么一匣子点心,足足花掉了一百多文铜钱呢。
俩小家伙儿幸福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
舒姐儿高兴得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杰哥儿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了半晌,嘴里还“哦!哦!哦!”地乱叫个不停。
就连成熟稳重的李希贤,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眼圈儿还隐隐有点儿发红。
片刻之后,姐弟几个兴奋不已的情绪,都平息了一些。
李云柔优先挑了茯苓饼出来,给舒姐儿他们,每人都分了一片儿。
李希贤捏着茯苓饼,正要吃,突然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心姐儿,你去集上了?我咋没见着你呢?还买了这许多东西……你哪来的钱?”
李云心干脆利落:“捡来的。”
却不料李希贤是个道德君子:“捡来的钱可不能乱花,那丢钱的人得多着急?”
李云心和李云柔对视了一眼。李云柔乖乖地转身,站到门口去望风,李云心便一五一十,对李希贤和盘托出了。
李希贤揉了揉额角,忍不住觉得自己这个妹子,真是一天比一天不省心啊!
竟然连姐姐李云柔都被她拐走了!
俩人竟然换了自己的衣裳,还做了伪装,跑到集市上去玩儿了一天!
这俩丫头,啥时候变得这样胆大包天了?
他眨了眨眼,狐疑地盯着李云心看了半晌,看的李云心忍不住觉得分外心虚。
李希贤觉得自己简直有点儿不认识这个妹子了。
眼前这个胆大包天,主意比谁都正的丫头,真的还是自己那个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二妹妹么?
李云心实在扛不住这样的压力,忍不住甩出来千古第一强问:
“你瞅啥?我脸上有花呀?”
李希贤摇摇头,甩掉自己脑海里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二妹妹不过就是变得性子活泼了些,胆子变得大了些,怎么可能不是二妹妹呢?
心姐儿要一直是原来那个性子,自己才应该犯愁吧!
想到这里,李希贤笑了,伸手便在李云心脑门儿上,弹了个脑瓜崩儿:
“哪儿学来的这些粗话?小娘子要贞静娴雅,不知道吗?”
李云心弱弱地点头:“知道了,哥。”
要不是迫于李希贤刚刚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儿的压力,这声儿“哥”,她可能要很久以后,才能叫得出口。
不过,既然突破了第一次,后面再叫,就顺溜儿多了:
“哥,咱们明个儿,再进山一趟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