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细妹越想越是郁闷,只觉头晕目眩,眼睛发花,忙忙地揉按太阳穴,又掐了几下睛明穴,但只有一点点效果。
这份担忧在那里,她这股子忧心郁闷的火气就一直往头顶上冲。
那些军汉很快就搜完了唐家,来到了老李家。
帮忙叫门的是里正。
李景福给里正开了院门,见到乌央乌央地一群人,大部分还都是军汉,就觉得心里头直打哆嗦。莫非这征了兵,就要直接拉走么?
这些人也没有搭理李景福,但也没有推搡他,只是安安静静地鱼贯而入。
那么多人,走路竟然没有什么声音。
最后排还安排了一个人,回头查看众人是否留下了太过明显的脚印。
李景福有些迷惑,但也不敢说什么当年逃荒的时候,他可是见过不止一回溃兵的。
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模样齐整,进退有序,不大像溃兵。但谁又能保证,正军就一定不会干出来跟溃兵一样残忍的事情呢?
乔细妹原本心里打鼓得厉害,头晕眼花的症状也加剧了不少,可见到这些人的做派,反而稍稍放心了几分。
这些军汉不跟他们废话,只挨排儿打开房门,把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个遍。
但他们重点只看炕上、榻上、门后,以及各种有可能藏得进人的柜子、箱子之类,过程中并没有把东西扔得乱七八糟,也没有顺手牵羊拿走财物。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乔细妹把银钱之类都藏得太好了,他们翻来找去的,却压根儿就没见到什么值钱东西。
人家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也不至于动手去抢庄户人家补丁摞补丁的破衣烂衫吧!
细细地搜过地面上每一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们的目标,领头的那一位就问里正:
“这家没有地窖么?”
乔细妹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她站不住了,直接靠着桌子,瘫软在了炕梢的小坐垫上头。几个儿媳妇儿和孙女们,这下子怕是要羊入虎口了!
得赶紧想个法子!
赶紧想想怎么才能救她们呢?
乔细妹一手掐着自己另外一只手的虎口,强撑着让自己不要晕过去,要赶紧想办法。
但那种着急上火的感觉,乎乎地就上了头。
嘴角的燎泡更疼了。
嗓子好像也肿了,又痒又疼,怕是里面也起泡了吧!
只听里正认真点头回答:
“鄙村家家户户都有地窖,多半用来储存菘菜、芦菔、芜菁之类。也有些人家会在地窖里存些粮食。”
领头的壮汉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等到里正絮絮叨叨地说完,方才下了指令:
“把地窖门打开,我们派几个人下去看看。”
里正忙忙点头同意,拉着李景福耳语了几句,李景福立即乖乖地把地窖口上那口装了酸菜做伪装的小缸给挪走了。
乔细妹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简直跟面条一样,细粒面软,她想站起来,却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
小缸被挪走了,地窖口上的盖子也被打开了。
站在盖子正下方的恰好是李云心。
她正一脸好奇之色,似乎正想方设法地想要弄清楚外头发生了啥事儿。
李景福蹲下身子,提溜着肩膀把李云心薅了出来。对着地窖里头喊了一嗓子:
“麻溜滴都上来吧,别害怕,没有事儿。”
李云秀把李希杰和李云舒抱了起来,送到了地窖口上头来,李景福在上面一一接过。
李云娇、李云芳都被冯氏送出了地窖口,李云娇自己爬了上来。
冯氏和聂氏也跟在孩子们后面出来了。
只是也不知两人是故意妆扮的,还是在地窖里头黑咕隆咚地摔跤了。
俩人身上都是泥土,深一道儿浅一道儿的,衣衫都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头上乱七八糟,不见簪环首饰,脸上也是灰头土脸、糊得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两个成年女人,心里都是忐忑和惊慌。
虽然老爷子李景福说没有事了,但家里突然多了这么多陌生人,还是让她们感觉紧张不已,眼泪就含在眼圈儿里,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
李云心大概是这帮人里面最淡定的一个,她刚一到地面上站定,就探头探脑地开始瞄那些全副武装的陌生人。
身体健壮,装备齐全,看起来似乎是正规军。
这支队伍,隶属哪一方势力呢?
李云心刚刚这样想着,就见领头的那位大叔,头顶上飘起了黑溜溜的大字:
楚王侍从。忠心耿耿。
嚯!这评价还挺高的啊!
李云心忍不住笑了,那首领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李云心,见是个刚留头没两年的孩子,也没有说什么。
李云心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他那样一张胡子拉碴、杀气腾腾的脸上,她竟然看出来了有点儿害臊的感觉?
乔细妹见一屋子的军汉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没有人随随便便地打人砸东西,也没有人对着儿媳妇儿和孙女们动手动脚
这一股子都已经燎到了脑瓜顶的火儿,一下子就下去了。
头晕眼花的感觉也没了,两条腿也不软了。
她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几个儿媳妇儿招呼:
“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老四家的,快把孩子带过来,别在那边碍手碍脚地,看再耽误几位军爷的正事儿!”
老太太这样一说,儿媳妇儿们也都回过神来,忙牵着、哄着孩子们,往乔细妹那边转移。
那领头的军汉随手指了两个人,让他们去查探地窖里头的情况。
俩人跳进了地窖里头,仔仔细细地查探了一番,却也只用了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俩人对着领头的那位脑袋上飘着字儿的大叔摇了摇头。
大叔一挥手,这帮人就呼啦啦地仿佛潮水退去一般,转瞬之间就从老李家撤走了。
里正抹着头上脸上的汗,忙忙地跟了出去。
老李家众人简直都懵了。
这是征兵么?
有这样式儿征兵地么?
往你家撒一堆人,转悠一圈儿,挨个屋子检查一圈儿,连地窖都不放过,结果就这么走了?
既没有拉壮丁,也没有调戏小媳妇儿,更没有顺手牵羊反手牵驴
而且来的时候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走的时候也鸟悄地、不哼不哈,咋感觉就跟做梦似的呢?
与其说征兵,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寻找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