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进了李云心的卧室,李云舒和李希杰两个小的,干脆就不出去了。
他们要在这儿守着。
只要他们俩不错眼珠儿地盯住了,看哪个不要脸的敢来偷偷摸摸地翻东西!
李云舒是自己心眼儿多。
李希杰却是唯舒姐儿马首是瞻。
反正李云舒做什么,李希杰都要跟着,寸步不离。
其实以前还没有这么明显。
自打李云舒走丢过一回之后,李希杰基本上就成了李云舒的小尾巴。
她走一步他跟一步。
连李云心拿出来从镇上买回来的小点心诱惑他,都没法取代李云舒的地位。
这回舒姐儿打定了主意要守着箱子,李希杰自然要跟着。
李云心和李希贤见状,也只能由着他们了。
他们和红枣、虎子都来到了堂屋,见过礼之后,李景福就避开了。老李家的男孩子们也都纷纷跟着老爷子一块儿离开了。
聂氏、王氏、冯氏这几个儿媳妇儿,也都是见过礼之后,就出去忙活自己的活计去了。家里家外还有一大摊子活儿等着人做呢!
再者说,她们不走也不行——老太太乔细妹给他们使了眼色。
即使脸皮最厚的聂氏,都不敢赖在这里不动弹。
乔细妹此时正拉着于青梅的手,亲亲热热地跟她说话。
于青梅也跟别的大户人家的闺秀不一样。
她一点儿都不嫌弃乔细妹的手也粗糙、话也粗糙,反而一直很耐心、很细致地回答着乔细妹的问题,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三房的三个丫头,这会儿滴溜溜站成一排,好奇地看着于青梅。
看着她头上的首饰,身上的衣衫,脚下的鞋子,看着她落落大方的谈吐,优雅动人的姿态,满眼都是羡慕和敬仰。
李云翠站在地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脸色倒是比之前刚刚看到那一口大箱子的时候,显得平静了许多。
哥哥李希仁,总是爱说她眼皮子浅。说她不该跟在李云珠身后巴结。
但大家都是一个祖父祖母,都在一口锅里搅勺子,凭啥别人过得就那么好?凭什么她就过不得那样的好日子?
长房占尽了公中的便宜,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要她说,哥哥这样子不争不抢,不屑于去占长房的便宜,其实反倒是纵容了他们。
大伯父能读书识字、能写会算,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吗?他能进学堂念了那么多年书,靠得不还是全家人的辛苦劳作,勒紧了裤腰带,供养他一家大小?
大伯父赚到的银钱,原本就该交到公中才对!
大家倘若都一样地吃糠咽菜,她心里也不会这么不平衡。
可祖父祖母,就是明着偏心大伯父,大伯娘又惯会讨巧卖乖。
这不,大伯娘就在祖母面前念秧念了两三次,不就把大房一家子,全都给弄到了镇上,去过舒坦日子去了?
大房一家子在镇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李云珠现在的模样,跟大户人家的娇小姐,也不差什么了!
自己又不是傻子。
跟在李云珠身后奉承她,忍受她的白眼和轻视,那滋味并不好受。
更别说,有时候她阴阳怪气地讽刺自己,自己还得厚着脸皮,装作一丁点儿都听不出来的样子,其实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爹爹跟在大伯父后头,一块儿占公中的便宜。大伯父吃肉,爹爹怎么也能捞到口汤喝。自己个儿吃饱喝足了,自然想不起来他们二房这些天生地养的小崽子。
娘亲一个人吃饱了,就觉得全家都不饿。手头有了点儿闲钱,宁可不买针头线脑,也一定得置办下够她吃的零嘴儿……
摊上一对儿这样的爹娘,她不为自己考虑,谁还会替她着想?
珠姐儿的年纪,都快要能说人家了。等她出了门子,自己再怎么想要占便宜,总不能追到她婆家去吧?
老李家还没分家呢!
同样都是老李家的孙女辈,凭什么珠姐儿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就得吃糠咽菜?
凭什么将来出嫁的时候,珠姐儿就能十里红妆,自己就只能抱着个小小的、老旧的、寒酸的包袱皮?
她若是不跟在李云珠身后揩她的油,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大房,可劲儿地占着公中的便宜?自己却只能像三房四房那样,眼巴巴地看着,无能为力?
大房的东西,原本就是从公中来的!
李云珠的东西,她拿起来,一点儿都不心虚!
但像今儿个,这于老爷家的小娘子赏赐给四房的东西,他们若是不给,自己再怎么羡慕,也不会眼热到上去抢。
毕竟,这是人家李云柔和李希贤姐弟俩自己赚来的。
人家跟于老爷家的小娘子交好,凭的全是人家自己的本事,没借家里一分力!
家里从来没有像供养大房那样,供养过四房。
四房跟二房、三房一样,其实都是没人疼的孩子。
再者说了,任凭他们再怎么护着,也不过就是热乎热乎兜儿。
这些东西,多半会被四叔归到公中。
只要公中有,就不会少了自己那一份儿。
自己犯不着跟他们着急。
李云柔、李希贤和李云心,带着红枣和虎子,一同回了堂屋。
见到屋里已然成了女儿国,李希贤顿时就“羞涩腼腆”起来,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虎子忙道:
“要不我去外头候着?”
李希贤拦住了他:
“那怎么好意思?你跟我到这屋来歇着吧。
对了,我去请六顺叔也进来。
俺家虽然没啥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请六顺叔喝口热乎水,总还是可以的。”
虎子连连摆手:
“李小郎莫要客气,还是我去喊六顺叔吧!”
虎子动作快得很,话音未落已经转过身跑了出去。
李希贤拉了他一下,没拉住。
没了虎子在一旁衬托,只剩下自己一枝独秀、万红从中一点蓝,李希贤这回,真的觉得有点儿囧了。
好在虎子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李希贤脸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还没褪去,虎子就拉着六顺进来了。
李希贤忙给虎子和六顺,都倒了一碗热水。
……
靠山屯里仅剩的几个留守的军汉,也接了命令撤走了。一恢复自由,村民们第一时间就都下了田,去看地里的秧苗。
北地的春天,到底比南边来得晚些。
地里的秧苗郁郁葱葱的,倒是都已经冒了头。但毕竟不如那些杂草顽强。被那些茂密的野草一衬托,就显得有几分无精打采、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