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撂下这句狠话之后也不容掌柜的表个态向傅瓷行了一礼之后就出了布庄。阖府都知道,三小姐与四小姐不睦。看着国公的举动,无疑,眼下得宠的是三小姐。为了一个出嫁的女儿得罪了还在傅家能为他说上话的三小姐。这一点,管家十分明了。
管家离开后,掌柜的又命人端上来了许多精致的糕点。傅瓷礼貌性的吃了两块后,说道:“掌柜的还是先带我去看布料吧。”
“三小姐这边请”,掌柜的正欲伸手去请傅瓷,却被布庄上的小厮打断。
看到小斯如此冲撞,掌柜的严声训斥道:“不想干走人,没看到傅家三小姐在这儿吗?”
小厮看见掌柜的动了怒有听说来人是傅家的三小姐,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小的有眼无珠,三小姐息怒、三小姐息怒!只是……”小厮没再说下去,抬头惊恐的看着掌柜的。
傅瓷看出了小厮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我自己逛逛,掌柜的有事情就先去忙吧。”
得了傅瓷这句话,王掌柜如获皇恩一般,“多谢三小姐!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掌柜的由小厮带着去了内堂,一路上眼皮都在跳不停。
好奇心驱使之下,掌柜的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
“上面来人了”,小厮低声说道。
“谁?”掌柜的问道、
小厮摇了摇头,极力忍耐住自己的害怕,说道:“奴才不知道,奴才正在花院子里浇水,就被人绑了。那人蒙着面,奴才看不清楚。”
掌柜的没吱声,看到小斯惊吓的样子,王掌柜深知:这种时候问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你只管带路,天塌下来了我顶着。”掌柜的这句话无疑给小厮吃了一颗定心丸。小厮带路的脚步加快了些,王掌柜也加快了步伐。
这个上面来的人是谁,掌柜的将这些年来结交的有身份的人统统数了一遭。将所有能想到的人都过了一遍之后,掌柜的确定这两个人要么是国公傅家,要么是大将军沈家。
很快,王掌柜就被带到了院子里,他并没有见到小厮口中的黑衣人。
“你先退下”,王掌柜说道。
这个节骨眼上掌柜的不敢发火。因为这几年,经常有神秘人来布庄让他帮忙做什么事情。这个神秘人一样的遮住了脸,却经常奉上面人的命令让他办许多事。
“王福生!”
被点了名的掌柜的顺着声音去寻人,找了半天才发现蒙面人在树上。看到蒙面人之后,掌柜的急忙跪在了地上,高声问道:“不知大老爷有何吩咐?”
黑衣人看见掌柜的跪在地上叩头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背对着他,问道:“今日,国公傅府的三小姐可有来到布庄”
王掌柜又叩了一个头,说道:“刚到不久,小人绝无怠慢。”说完,掌柜的又给蒙面人磕了个头。
蒙面人从怀里取出一小包药粉递给王福生,“把这个,放到三小姐的茶点中。”
王福生颤颤巍巍的接过小纸包,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蒙面人转过身,毫不客气的瞪了掌柜的一眼,说道:“死人话少。”
听到这四个字,王福生又是一哆嗦,一个劲儿的磕头。倘若土地神真的有知,估计也要被他震得不得安稳了。
蒙面人实在看不下去,遂而将声音放得稍微柔和了一些:“你要再磕下去,磕死了,恐怕没法再为主子尽忠了。”
听到这句话,王福生才停了下来,黑衣人打量了一眼这人。
好在,这人不算太傻,磕得不是太狠。否则,恐怕真的是事倍功半了。
看到蒙面人眉间的怒气稍稍退却,王福生才从地上起来,说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看着王福生的背影,蒙面人忍不住嘱咐道:“一旦失败,提头来见。”
王福生听到这句话后,没回头。他不敢问,这位蒙面人是不是傅家的暗卫。但他确信,这包药粉一定致命。
来到前厅,掌柜的看见傅瓷在拿着一匹布在绣花,急忙走上去:“怎么能让三小姐干这种活?”
傅瓷笑了笑,“无妨,这个小丫头说这批料子是上贡,说龙眼绣不出来,我就擅作主张帮忙绣了一下。掌柜的看看这样可否?”说着,傅瓷将绣好的花样递给掌柜的。
王福生一看,绣工精致的这种程度的绣娘,恐怕放眼整个金陵城都找不到了,掌柜的看的有些呆,傅瓷咳了咳掌柜的才回过神来。
“还不赶紧给三小姐上茶?”看着侍候的下人赶忙去倒茶,意识到蒙面人的话之后,急忙阻止了一下,傅瓷见掌柜的反应比较大,开口问道:“怎么了?”
王福生急忙摆了摆手,“小的亲自去、亲自去!”说罢,王福生自个儿闷头进了后院。
来到后院,王福生将怀里的小药包掏出来紧紧攥在手中,犹豫再三再是加到了茶杯里。为了一家人活命,在谋害傅瓷这桩事情上,自己只能欠傅瓷一条命。
王福生缓了缓,将茶水端进大厅递到傅瓷手边,说道:“三小姐请喝茶。”
傅瓷接过茶杯,没有立刻喝,而是嗅了嗅继而端着茶杯打量着掌柜的,说道:“雨前龙井是好茶,只是……”傅瓷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王福生一听赶紧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的讨饶。
“我与掌柜的有话要说,烦请诸位退下。”傅瓷轻声说道,明明看着这美人眉间带有愠色,可在这柔声细语的厮磨之下,在场的奴仆不但没有平日里的胆战心惊反而觉得自在。
待人都退下后,傅瓷将王福生从地上扶起来之后,自己跪在了王福生面前,王福生没受过主子这种待遇吓得急忙也跪在了地上。
“求王伯伯给傅瓷指一条明路,是谁要害我?”傅瓷说道。
王福生脑门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掉,看着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美人,王福生竟如何也硬不起心肠来。
然而,一想到一家老小的命还攥在自己手里,王福生还是有点犹豫不决。将王福生的一切行动都尽收眼底之后,傅瓷又给王福生磕了个头,柔声说道:“今日之言,天知地知。”
王福生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将手指伸到茶水里沾了沾,在桌子上写了个大大的“傅”字。
一看到傅字,傅瓷一下子瘫坐在原地。原来,这些人是他父亲来明人太除掉自己的!
难怪傅骞要让管家把他带到布庄来,原来只是为了真让人耳目。
“我如何能信你?”傅瓷低声问道。
王福生没出声,又在桌子上画了个傅府的令牌。看到这令牌上的小篆,傅瓷就一切都明了了。这令牌是傅骞设计的独特符号,由小篆制成,加上了其他图案,实在不容易分辨。
傅瓷看到这儿,又磕了个头,“多谢王掌柜救命之恩。”
王福生却摇了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日,小的救了三小姐一命,却不能日日救三小姐。”
傅瓷点了点头,由掌柜的扶着站了起来,说道:“麻烦掌柜的派人去城东北郊刘家,替我找一个叫桂雨的小丫头,让她赶紧去竹林请季先生季十七”
王福生不想白白害傅瓷一条性命。他对傅瓷谈不上信任,但是就是有一种出于直觉的好感。或许,这就是人的爱美之心在作祟吧!若说傅瓷的长相称不上倾国倾城,那么放眼承周还有几个美人?
好感使然,王福生竟然鬼是神差的对傅瓷有了一种保护的欲望,像是丈夫对妻子也好,像是父亲对女儿也好。王福生竟然真的派人去找了桂雨。
不过,缘分这东西实在是太过奇妙!
桂雨还没到家就遇见了季十七。
季十七曾经在傅瓷身边见过这个小丫头,一眼就认出了她。随后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桂雨。
“你家小姐呢?”
“无可奉告!”
“我可是你家小姐的救命恩人!”
“又不是我的!”
“……”
两人就这么一路拌嘴,到最后,季十七竟跟着桂雨到了家门口、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去衙门告你尾随!”
季十七听见这话乐了,往前蹦了一步,挑衅说道:“你去啊!”
桂雨面前的门被打开,一个妇女拿着簸萁看着门外的人,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不待桂雨开口喊声“娘”,妇女就跪下开口,冲着季十七喊了一声:“恩公。”
季十七与桂雨都没反应过来,妇女又说道:“桂雨,还不快跪下向恩公谢恩?”说着,妇女拽了一把桂雨的裙摆,“这是你父亲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儿,季十七才多少有些印象。去年九月,季十七去镇子上买东西,恰巧看见一个女人被药铺的伙计赶了出来,嘴里还嘟囔着:“没钱还妄想看病?没钱就得等死!”之类的恶言恶语。
季十七向来是个劫富济贫的,看到农家妇女受如此欺负,实在看不得,从怀里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药铺的伙计。
伙计一看到钱,眼都红了,张手就要去拿,季十七倏的把手抽回来,说道:“跪下给她道歉。”
伙计看着自己掩面尽扫,但周围的看客越来越多,最终跪下向妇女认了错。妇女感念季十七,可转眼一想,自己的丈夫危在旦夕,又重重的给季十七磕了几个头求季十七赐她一锭银子来为她丈夫看病。
季十七终究不是个能看热闹不插手的人,看见妇女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好送佛送到西:“我就是大夫,我随你去。”
妇女一个劲儿的感恩戴德,季十七将她扶了起来。随她来到这间小院子,替妇女的丈夫治了伤。季十七这人看病十分有原则:穷人看病,分文不取;富人看病,定索百金。奈何他神医的名声在哪儿,许多富人遇到疑难杂症还是不惜重金寻他看病。
季十七就好了妇女的丈夫又分文不取,自然成了这家人的恩人。
农人少金,又无以为报。要么就是只能以几顿便饭作为谢礼,要么就是跪一跪这位救命恩人。这样的情况,这几年来季十七实在见得不少。
桂雨一听季十七是自己家里的救命恩人,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跪在地上说道:“奴、奴婢,多谢季公子的救命之恩。”
季十七上前搀起了地上的妇女,对着桂雨笑眯眯的说道:“现下能告诉我你家主子在何处了吗?”
桂雨瞪了季十七一眼,撅了撅小嘴说道:“主子在王记布庄。”
季十七得到了傅瓷在哪儿的消息,急忙向妇女深鞠一躬说道:“我眼下还有些事情,就不麻烦大娘与桂雨姑娘了。”
“哎……”不等妇女喊完,季十七就跑着出了胡同。
季十七走后没多久,王记布庄的伙计就来到桂雨家让桂雨去竹林寻找季十七,说她家小姐有难,请季公子速来帮忙。
桂雨一听她家小姐有难,也顾不上伙计后面说了什么,问道:“我家小姐怎么了?是谁要害她?”
伙计被桂雨这激动的情绪吓到了,急忙说道:“我从布庄来时,你家小姐好好地站在那儿。至于谁害她,这个……不是我们能打听的。”伙计说的一脸抱歉,桂雨也就没难为他。
看着桂雨有些出神的样子,伙计忍不住提醒道:“烦请桂雨姑娘速速去竹林请季公子。”
桂雨听到这儿仿佛才抓住整个事情的重点:小姐被谁暗害不是她能管的,她能做的就是按照傅瓷的话去做事。
“季公子,一炷香之前就已经离开这儿去王记布庄找小姐了。”桂雨回答道,想了想又说道:“烦请各位大哥等我片刻。”
说罢,桂雨进了屋拜别了高堂兄长。回家机会千载难逢,但桂雨深知这机会是谁给她创造的。昔日里,她总觉得傅瓷是更看重孙大娘一些故而对她冷淡。后来,她才知道,主子不是不看重她,只是不希望把她推到风尖浪口上。这些话都是后话,也是实话。
季十七率先赶到布庄,看到门口的小厮、伙计站了一门外,急冲冲的就想往里闯却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
季十七气不过,就算王记布庄是皇家钦点的布庄,但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守门吧?
“在下季十七,国公傅家三小姐的朋友。”季十七虽然不太喜欢当官的,但遇见这种势力的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报出傅瓷的名号。
门外管事的人一听来人是季十七,赶紧走上前去赔着笑脸,“傅三小姐候您已久,季公子里面请。”
候他已久?
听到这儿季十七有点想入非非,傅瓷果然是舍不下他的,竟要以王记布庄为托词出府来与他见上一面。
然而走进内堂后,季十七的这种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他看见傅瓷面色铁青的坐在太师椅上,看见季十七后使劲儿耸了耸鼻子忍住一腔委屈,说道:“过来。”
季十七走到傅瓷面前,将傅瓷狠狠的搂紧怀里。这个小女孩儿,身上背负的太多!
王福生看见两人搂搂抱抱的场面,背过身去,低声提醒了一句:“小姐,万事命为大,先商量对策啊。”
傅瓷听后才从季十七的怀抱里挣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药包:“你看看这个。”
季十七拆开药包嗅了嗅、皱了皱眉,又捻了一点用水化开,表情变得异常难堪。看到王福生还杵在原地,季十七看了一眼:“掌柜的,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三小姐说。”
掌柜的很识趣的给这两个人关上了房门,确定门外无人之后,季十七才说道:“这药不致命。”
傅瓷舒了口气,却又听季十七说道:“但是,服用个五六次就能让人精神涣散。瓷儿,王记布庄可能只是个开始。”
听完季十七的话,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了良久。
傅瓷在想如何躲过这一劫。
俗话说:家贼难防。如今看来一点都不假!
至于是谁要害她,这一点傅瓷想都不用想。诺大的傅府,有几个人能动的了傅氏令牌?
看见傅瓷沉思的侧脸,季十七悲喜参半。悲的是,傅瓷的生活步履维艰。喜的是,他的小白兔终于学会了对人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