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玺抿了口茶,又问道:“宋大少爷可否说说,喜欢三小姐什么?”
这个问题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宋允承先前没见过傅瓷,只是听外界传闻说傅瓷是个蛇蝎美人。如今让他说,喜欢这位傅三小姐什么,总不能说他就喜欢傅瓷那歹毒心肠吧?
不妥不妥!
想到这儿,宋允承又看向他老子宋之行。见儿子又看向自己,宋之行再次笑笑,说道:“王爷有所不知——”
这次,苍玺没听宋之行说完就给打断了。
“本王似乎没听说过宋家大少爷不能言语。”苍玺说道。
听此一言,宋之行赶紧赔笑说道:“王爷误会了,王爷误会了。”
苍玺揪着这个点不放,咄咄逼人道:“你且说说,本王误会了什么?”
宋之行支支吾吾了几声,说道:“犬子前些天受了风寒,嗓子坏了。怕在王爷面前有失体统,故而寡言少语。”
苍玺何尝看不出来宋之行是在说谎,但是若当面戳穿这出戏就不好玩了!
“既然如此,本王就将傅三小姐叫过来与宋大少爷叙叙旧,如何?”苍玺问道。
尽管宋之行知道苍玺是在刻意为难他们父子,但依旧赔着笑脸说道:“多谢王爷成全!”
听宋之行这话,苍玺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苍洱进来。”
得了命的苍洱赶紧进了书房。
“去告诉傅三小姐,说宋大少爷前来与她叙旧。问三小姐可否赏个薄面。”
得了命令的苍洱赶紧去星月阁传达苍玺的指令。
苍洱将在屋内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给傅瓷之后,说道:“那宋家的大少爷定是个草包,在书房里一句话都不肯说。”
周义听到这话洋洋得意,说道:“王嫂,我说什么来着。就他这副德行还想跟王兄抢媳妇。”
傅瓷没理会周义,冲着苍洱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苍洱想了想,说道:“属下在门外听到宋尚书说您与宋大少爷幼时有过一面之缘。”
幼时的事情,傅瓷委实记不清。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记得曾遇到过一个什么宋尚书的儿子。
见傅瓷沉默,周义开口说道:“王嫂可要去见见这对父子?”
傅瓷扬了扬嘴角,笑了笑,问道:“你方才与我讲那宋家大少爷贪恋美色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周义笃定道。
“苍洱你稍候片刻,容我梳洗打扮一下。”傅瓷说道。
说罢,就由桂雨陪着回到梧桐殿。
一盏茶的功夫,傅瓷从梧桐殿里走了出来,将周义与苍洱都吓了一跳!
“王、王嫂,你这番打扮可真是——”周义实在想不出来真是什么,遂而就将这“真是”二字拖了个大长音。
看着周义这副吃惊的模样,傅瓷忍不住戏谑道:“真是什么?”
周义想了一会,最终蹦出来了四个字:“真是——清——奇。”
此时此刻,傅瓷的样子有点惨不忍睹。面颊被点了许多个如同色斑的红点,下巴被画了一块不大不小的胎记。虽说是不大不小,但看着却有点瘆得慌。
这也就罢了,傅瓷还用眉笔将自己的眉毛画的如同武士一般又黑又粗,顺带着用唇脂将自己的嘴唇画大了些。看去实在是不协调。
苍洱与周义愣在原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傅瓷打破了这沉默,问道:“可以去见宋大少爷了吗?”
苍洱听到傅瓷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可以可以,三小姐请!”
傅瓷走在前面,苍洱和桂雨跟在后面。周义为了避嫌,重新回到了星月阁。
若说佩服,苍洱真是越来越对这位傅三小姐五体投地了!
苍洱实在想不到,若是宋允承看到原来外界传闻的大美人是这副模样,会不会逼着自己老子立刻跟高宗说清楚——这傅氏嫡女他宋家不要了!
来到书房门前,苍洱先进去禀报,说道:“王爷,三小姐来了。”苍洱说这话时故意看了看宋允承的脸。只见他一双眼睛早就飘到了门外去搜索佳人的影子。
赶巧,此时傅瓷正低着头。远远的望去,宋允承只能看见傅瓷曼妙的身姿。宋允承咽了一口唾沫,直勾勾的盯着门外。
当然,这一切苍洱看的真切,苍玺自然也尽收眼底。
“赶紧请三小姐进来。”苍玺说道。
苍洱得了命令,赶紧带着正站在门外的傅瓷进屋。
傅瓷身着粉色的衣衫,低着头站在在众人眼前。
宋允承直勾勾的盯着傅瓷的身材再次咽了一口唾沫。傅瓷低着头,轻启朱唇说道:“臣女傅瓷见过王爷、见过宋尚书、见过大少爷。”
苍玺说道:“三小姐免礼。”
见傅瓷仍低着头,苍玺忍不住瞥了一眼傅瓷,强忍着笑说道:“大少爷,人本王给你叫来了。尚书大人,你我先出去给这两人叙叙旧的时间,您看如何?”
宋之行听到苍玺这话正中下怀,赶紧笑着说道:“多谢王爷成全,老夫正有此意,正有此意!”
说罢,苍玺就率先出了房门,宋之行紧随其后。屋内只留下傅瓷、宋允承、桂雨三人。
宋允承见桂雨还杵在那儿,忍不住开口说道:“还不赶紧下去?”
桂雨听到宋允承的话拉了拉傅瓷的手臂,傅瓷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桂雨下去。
桂雨出去后,宋允承把门关了起了,冲着傅瓷用起了在青楼那一套招数:“美人儿,抬起头来给爷瞧瞧。”
傅瓷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宋允承差点儿就跌坐在地。
看清楚了傅瓷的脸之后,宋允承连忙退了好几步,问道:“傅三小姐呢?”
看到宋允承这惊吓的表情,傅瓷娇嗔问道:“宋大少爷不是说对臣女爱慕已久吗?”
“不可能,傅三小姐倾国倾城。怎么会是个满脸麻子的人?”宋允承边说边跑出了书房。
刚出书房的门,宋允承就看见自己的老子与苍玺在看枫叶。宋之行看见自己的儿子跑了出来,忍不住问道:“傅三小姐呢?”
一听老子问起,宋允承赶紧解释说道:“什么倾国倾城,她她她就是个丑八怪!”
宋允承正说着,傅瓷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这次傅瓷是抬着头的,宋之行看到傅瓷这副模样也吓了一跳。金陵城的许多百姓都说傅氏的三小姐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否则也不能被太子爷钦点为太子妃。还有人说,傅三小姐是个蛇蝎美人。
可这怎么说也跟美人搭着边啊!
宋之行还是不相信这人就是傅瓷,于是问道:“敢问姑娘是——?”
傅瓷听到宋尚书的这一声问,屈膝行了个礼,说道:“臣女傅瓷见过尚书大人。”
苍玺看到傅瓷这一连串的举动在一旁忍笑忍得甚是辛苦,但仍旧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问道:“容本王问一句不该问的,宋大人对傅三小姐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可还满意?”
宋允承听到这话,吓得赶紧拽住宋之行的袖子说道:“爹,爹我不去这种丑八怪,爹!”
宋之行见到傅瓷长这模样自然也不满意,连连赔笑说道:“今日早朝,圣并未恩准承儿娶三小姐。老夫觉得,让三小姐下嫁我尚书府实在是委屈了三小姐。不如作罢,不如作罢!”
苍玺听到这话得了便宜还卖乖,问道:“宋大人真的想好了不再向圣提起与令郎与傅三小姐这段姻缘?”
还不等宋之行回答,宋允承就抢着回答道:“想好了、想好了!”
“宋尚书的意思呢?”苍玺又问道。
此刻,宋之行只觉得自己被傅骞那老贼给骗惨了。说什么家中有花容月貌的女儿还未出阁,没想到见到本尊之后竟是如此丑陋不堪。论相貌,傅骞也算是个英俊的。看到傅瓷这幅模样,不得不让宋之行猜测,傅骞的嫡妻这得有多丑啊!
宋之行回答道:“老臣觉得,强扭的瓜不甜。不如就称了犬子的心意。”
苍玺点了点头,宋之行又寒暄了几句赶紧带着宋允承离开了玺王府。
看着宋之行父子的背影,傅瓷差点笑出声来。直到看不见宋氏父子,傅瓷与桂雨才哈哈大笑。
笑罢,苍玺赶紧命丫鬟给傅瓷打水来卸妆。
傅瓷看见玺王府里那几个训练有素的小丫鬟捧着水盆、拿着毛巾、举着镜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问道:“王爷是觉得我这样丑?”
苍玺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块帕子,靠到傅瓷身边为傅瓷擦拭着脸的妆,轻轻说道:“瓷儿没听过有句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傅瓷被她这一句话说的有点脸红,没再抗拒苍玺给她擦拭着妆容。
苍玺擦拭着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傅瓷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并没有卸完妆。苍玺突然看向傅瓷,两人四目对视了片刻,苍玺说道:“你日后若是出王府皆画这种妆才能出去!”
“为何?”傅瓷问道。
苍玺笑着刮了一下傅瓷的鼻子,说道:“本王倒要看看除了本王谁还喜欢一个丑八怪!”
桂雨与苍洱在一旁听到这些酸话,早已经就有所免疫了。倒是那些个端盆、拿毛巾、举镜子的丫鬟脸一红并且死死的盯着苍玺看,
苍玺被他们看的有点难受,但又不好当中作威作福,只好说道:“东西放下都下去。”
接着,由桂雨、苍洱打头,屋内大大小小的丫鬟嬷嬷都出了这座院子。
待众人散去之后,傅瓷问道:“王爷不留苍洱在这儿保护着?”
苍玺给傅瓷擦拭的手没停下,命令道:“不许提及本王以外的所有男人!”
傅瓷才不管苍玺是不是吃味,问道:“若是再有人来行刺,王爷不把苍洱留在身边,不怕成为刀下鬼?”
苍玺笑了笑,凑近傅瓷耳边说道:“瓷儿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他的言外之意是死而无憾吗?
傅瓷有点诧异!
“王爷?”傅瓷轻轻唤了一声。
苍玺板着一张认真的脸,问道:“何事?”
“王爷这几日的话不是玩笑?”傅瓷反问道。
苍玺仔细想了想傅瓷所说话到底是何意思,沉默了片刻,苍玺才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这人锱铢必较,阴险又记仇。若是嫁入王府,恐怕王爷名声受损。”傅瓷故意说道。
傅瓷所说的,锱铢必较是真,阴险记仇也是真。但他就喜欢傅瓷这种锱铢必较还不藏着掖着的性格。
苍玺笑了笑,回答道:“无碍,本王喜欢为民除害。”
苍玺的这个回答是傅瓷没有想到的。昔日里那些世家大族接近她,哪一个不是因为她傅氏嫡女的这个身份。
傅瓷庆幸。
有这么个人能接受得了自己恶名在外,能为自己将后背扔给别人,能伴她左右。
这世间,有一种奇妙的事情被人称为“阴差阳错”。就好比,自己明明希望能补前世那朵还未绽开的桃花,而她却选定了苍玺这个人。当这个人毫不犹豫对自己挡下所有危险时,那一刹那以至于往后的几天,她都觉得自己与傅绰约、傅青满没什么差别。
再后来,她发现。这个名唤苍玺的人,无论他是外姓王爷还是农夫、还是猎户、还是大夫,亦或者其他。
只要是这个人,只要有这份情,足矣!
苍玺还在仔仔细细为傅瓷擦洗着脸的胭脂,傅瓷被苍玺的力道弄得有些不舒服,头乱摇了两下。
苍玺轻轻地捏住傅瓷下巴,柔声说道:“别动。”
傅瓷也不知为何如此听苍玺的话,竟然真的没动。
苍玺的脸庞一点一点靠近傅瓷,傅瓷吓得捶了苍玺一拳。
苍玺看着傅瓷这紧张的样子,扬了扬嘴角,轻声说道:“你放心,有些事情得留到新婚夜做。”
苍玺与傅瓷在玺王府里嬉笑玩闹在苍洱与桂雨看来已经是习以为常。
谁让咱们承周唯一的外姓王爷已经书圣请旨赐婚了呢?
高宗看到奏折之后,很是头疼。他虽将苍玺收做义子,却待如亲子。摸着良心说,这些年他对苍玺好过他对周信。
也正因此,高宗才为难。
一边是义子,一边是皇后。他不忍心逼着苍玺娶一位不喜欢的女子,但又不想让皇后面太难堪。毕竟,在皇后眼里苍玺与傅绰约是青梅竹马,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如今颁下圣旨,应允了苍玺与傅氏三小姐傅瓷的婚事。皇后那边与他置气,中宫守门的侍卫竟说,皇后娘娘不欢迎他这位一国之君!
想着与傅莺歌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高宗实在不忍心让傅莺歌窝在中宫生闷气。于是,让胡易辉将苍玺带进宫。此时此刻,苍玺正在偏殿候着。高宗手里捧着奏折,心里却在想着怎么跟苍玺开口。
桌子的奏折已经被批阅完了,高宗看着胡易辉,问道:“今日就这些奏折?”
胡易辉行了一礼,回答道:“回圣的话,今日就这些奏折。”
高宗实在纳闷,平日里奏折倚叠如山。怎么今日就这小小一摞了?说是小小一摞,但打眼一看,怎么也有四五十本。高宗叹了口气,问道:“玺王爷来了多久了?”
“回圣的话,四个时辰是有了。”胡易辉回答道。
高宗看着一眼窗外的日头,站起了身。如今太阳已经偏西,再耗下去也得把话说清楚,既然早晚都要说,高宗索性就死皮赖脸一回。
此时此刻,苍玺正在偏殿一个人下棋。
看见高宗进来,苍玺急忙起身行礼,“儿臣参见父君。”
高宗摆了摆手,示意苍玺免礼。然后径直坐在了苍玺位子的对面,问道:“身的可好些了?”
苍玺拱手一揖,说道:“儿臣已经大好,还请父君放心。”
高宗点了点头,从棋盒里摸出一颗白子放在棋盘,说道:“来,陪父君下下棋。”
就着刚才苍玺的那盘残局,两人你一子我一子的开始下。黑子以守为攻,白子步步紧逼。落下十几个子之后,高宗是半分便宜没捞着。
“玺儿与傅家三小姐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高宗冷不防的问道。
苍玺落子的手顿了顿,接着面色如常说道:“儿臣已经下过了聘礼。至于黄道吉日,还请母后做主。”
苍玺说的是大实话。自古男主外、女主内。高宗为她两人赐下了婚事,挑选黄道吉日这种事情自然要由皇后操办。只是,皇后顾念着傅绰约情绪,这件事情就一直拖着。
听到苍玺这话,高宗叹了口气说道:“皇后是心疼寄好啊。”